&esp;&esp;“我会有很多自己的秘密无法坦言,同时我也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是一只很好的虫。”
&esp;&esp;“我们可以慢慢地来,之后也会认真地聊一聊。”
&esp;&esp;“你愿意吗?”
&esp;&esp;他听见萨克帝问。
&esp;&esp;“我、我愿意。”
&esp;&esp;结结巴巴,像是要抢答一样,格拉一把抱住对方。
&esp;&esp;他嗅到熟悉的信息素,蛹化的痛苦、被族群抛弃的经历、在劫掠船上所忍受的遭遇,都变得不再重要。
&esp;&esp;整个宇宙中最好最好的那一个向他伸出手来,无论对方的身份是人类还是虫族,不管对方情归何处、想要走上怎样的道路,又或者是追寻着怎样的归途,在这一刻他是他的伴侣。
&esp;&esp;“我愿意。”
&esp;&esp;白色的雄虫重复自己的回答。
&esp;&esp;“你就是最好的那一个。”
&esp;&esp;“我不怕慢,我也可以再等一等——我很会等待的,更不怕被欺负。”
&esp;&esp;他紧紧地攥着对方的手臂。
&esp;&esp;“你很好,特别的好。”
&esp;&esp;不知道说什么的他只能拼命重复“很好”这个词,像是要将金灿灿的价值全部捧到对方面前那样。
&esp;&esp;泪水落下的时候,他突然理解了人类。
&esp;&esp;理解了那个对于他而言过于遥远、只存在于影响记录中的种群,关于那些喜怒哀乐,以及痛苦与希望。曾经虚无缥缈难以琢磨的东西变为了现实,那是对一些生命来说太过沉重的分量。
&esp;&esp;在理性习得这一切之前,他的灵魂已经先一步踏入河流。
&esp;&esp;“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esp;&esp;格拉轻声说。
&esp;&esp;“胜过其它一切,这宇宙间的任何都无法同你相比。”
&esp;&esp;作为回答,萨克帝的手指轻轻托起雄虫的脸颊。
&esp;&esp;他在对方白色的眼睫上再次落下一枚亲吻,如同一个无声的回应。
&esp;&esp;第六十一章
&esp;&esp;第二次链接非常顺利。
&esp;&esp;深空通讯的闸口尚未关闭,庞大的精神力和强度匹配的身体足以反向回溯大信息巢,去争夺支配的权柄。
&esp;&esp;出问题的是其它地方。
&esp;&esp;和第一次匆匆一瞥涌入超负荷的大量信息不同,连接的通路持久稳定,让雄虫可以仔细辨别那些体量难以估计的碎片。
&esp;&esp;他像一个小搬运工,在那些分门别类的碎片里挑挑拣拣。
&esp;&esp;虫族的生物科技迥异于人类建立于程式编写之上的数据天穹,它们遵从意识本身,生物就是载体单元。每一任王虫都收集死者的头颅,盘根错节地建立起庞大的群体遗迹,让那些意识的碎片回归大群。
&esp;&esp;这一诡异的做法,让卡在形态认知层面的人类找到了突破口,推翻原有的运算,搭建起时间河的雏形。
&esp;&esp;某种意义上来说,时间河几乎是两个不同种族文明交/媾诞生的产物。
&esp;&esp;无论是数据天穹,王虫遗迹,还是裂隙遍布的阿卡夏,它们全都殊途同归有着相似的性质。
&esp;&esp;这其实有迹可循。
&esp;&esp;人类利用数据天穹替代了虫群的意识共享,又利用产自阿卡夏裂隙的提纯星核能源支撑起这一庞大的奇迹。
&esp;&esp;左手倒右手,无论怎么变化都在自产自销和同根相煎的范围内。
&esp;&esp;但随着最后一任王虫死去,属于虫族自己的遗迹已然销声匿迹。
&esp;&esp;通路封闭,生与死的界限被清晰分割。
&esp;&esp;可能是升级过的精神力踏上一个全新的台阶,这次追溯的过于顺利让雄虫掉以轻心。
&esp;&esp;他一边分拣着碎片,一边忘记了持续监测周围的信息流。
&esp;&esp;当格拉发现自己迷失在无边无垠的大信息巢内网时,他正处于一个相当奇怪的环境中。
&esp;&esp;他“看见”那些代表着意识的筋脉和肉膜蔓延着攀爬向远方,汇聚成无尽的“河流”。单纯的数据信息碎片已悄然消失。
&esp;&esp;每一簇绽放的血肉新芽,意味着一个属于过去的节点。
&esp;&esp;这是一个没有方向与时间的空间。
&esp;&esp;倘若萨克帝亲临此地,他会意识到这同初代星舰法赫纳的描述极其相似。
&esp;&esp;在法赫纳的自我陈述中,阿卡夏之眼几乎吞噬所有时间与光线,一切化作静止的记录。和人类理解中的记录毫不相干,非人之域展开一道小小的缝隙,窥探着仿佛处于温暖玻璃摇篮中的宇宙。
&esp;&esp;作为唯二坠入阿卡夏后又重回人世的怪诞存在,白皇帝对其闭口不谈,法赫纳谈不明白。
&esp;&esp;星舰的认知和人类原本就不在同一层面,它们眼中的世界和人类眼里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esp;&esp;“人类不可以去那里。”
&esp;&esp;面对锲而不舍的追问,法赫纳最后打出一个哭泣的表情,小狗一样的星舰环绕着它最爱的主导者以及主导者的伴侣,按照研究员们的要求解除了伪装。
&esp;&esp;当它的真实形态舒展,白皇帝伸手捂住自己伴侣的眼睛和耳朵,将对方抱在怀中,隔开所有的负面污染。
&esp;&esp;不可以看,不可以听,不可以触碰。
&esp;&esp;在正式的记录中,那一次所有看见重构后的法赫纳真正形态的人类,全都当场呕吐耳鸣陷入昏迷。
&esp;&esp;那几乎是和异种污染、虫族的生物科技同出一源的可怕侵蚀,但是量级远远高出后两者。
&esp;&esp;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白皇帝身份的特殊性导致相关档案被严密封存,萨克帝把帝国拉扯起来、将联邦揍到解体后,才开启了其阅读权限。
&esp;&esp;雄虫显然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