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眉头微微蹙起:“奴婢也闹不清楚,约莫是那帕子的事,如今闹得满京城都知道盈儿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了,落得个声名狼藉,侯爷怕她坏了侯府的名声,便赶她走了吧。竹桃姑娘说,老侯夫人身边的冯嬷嬷很是凶狠,死命地催着盈儿姑娘赶紧收拾了东西走人,见盈儿姑娘赖着不肯走,还奚落了她一番呢。” 青竹顿了顿,感叹道,“唉,平日里奴婢瞧着冯嬷嬷待盈儿姑娘那样巴结,还以为冯嬷嬷跟老侯夫人一样,是真心疼盈儿姑娘的呢,合着闹了半天,前脚刚出了事,冯嬷嬷就变脸变得厉害,比戏班子里的人还会演戏!” 玉竹在一旁插嘴道:“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互相折磨一番也是早晚的事。俗话说得好,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但凡那日盈儿姑娘不起那坏心思,也不至于如今惹得一身骚,名声尽毁……” 两个丫鬟你一句我一句地还在议论着侯府里刚闹出来的新鲜事,云初却想起前世冯嬷嬷和盈儿姑娘去听雨居送年货的事。 那会儿冯嬷嬷和盈儿姑娘一搭一档,谁曾想,隔了一世,盈儿姑娘还未在侯府住了多久,情况便已大不一样了…… 和离一事本就瞒不住人,侯爷更是比府里的其他人更早得知了此事。 他在书房里生了好一通闷气,差了下人去将裴源行叫过来问话。 当差的哪敢耽搁,小跑着去了居仁斋,叫风清进屋传个话,说是侯爷有要紧事找世子爷。 下人来回禀时,侯爷大怒:“叫那逆子给我滚进来!” 见裴源行走了进来,侯爷剜了他一眼,命道:“跪下!” 裴源行依言跪在了地上。 “你和离了?” 裴源行面色如常:“是。” 侯爷微眯着眼眸:“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气死我不成?和离那么大的事,你倒好,跟儿戏似的,一声不吭地就决定了,若不是户部的人差了人来告知我,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你当我是死了还是怎么?” “儿子不孝,是儿子的错。” 侯爷气得不轻,脖子上青筋凸现:“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离,是怕外头戳我们北定侯府脊梁骨的人还不够多吗?” 裴源行仍跪着,腰板却挺得笔直。 “现如今全京城的人都在传闻我们侯府苛待救命恩人,此事还没消停呢,你这边又闹出和离之事。你个逆子,你这么做,是生怕侯府遭的骂名还不够多?” 裴源行薄唇紧绷:“是儿子的错,儿子听凭父亲责罚。” 侯爷气得伸手点了点他:“你现在是腰杆子粗了,以为自己是世子,我便不舍得对你动用家法了?” 他朝屋门外扬了扬下巴,“去,给我去院子里跪着!” 裴源行起身去了院子,撩起衣袍下摆跪在了院子中央。 见裴源行跪在了院子里,侯爷问道:“王寒来了吗?” 王寒是侯府负责行罚的人。 “回侯爷,王寒在外候着。”下人回道。 “那便叫他开始吧,二十鞭,一鞭也不许少!” 下人看了看跪在院子里的裴源行,语气里带着几分犹豫不决:“二十……鞭?侯爷……” “给我抽,狠狠地抽,若敢手下留情,连王寒一并重罚!” 下人赶忙应了声退下了。 得了命的王寒知道侯爷是下了狠心的,哪敢手下留情,扬起鞭子便朝着裴源行的后背狠狠落了下去。 裴源行嘴唇抿得紧紧的,面色微变,额头已经是汗涔涔的一片,一滴滴冷汗滴落在青石板上。 饶是这样,他也没说出一句求饶的话。 王寒抽打着鞭子,侯爷负手站在了院子里:“打,继续打,打到他吃了教训为止!” “十七、十八……”王寒嘴里一面高声地数着数,一面抽打着裴源行。 侯爷仍铁青着脸打量着这一切,太夫人身边伺候的冯嬷嬷已神色慌乱地走了过来。 侯爷转过身去,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怒气:“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冯嬷嬷瑟缩着朝后退了一步,想到自己的来意,又只得硬着头皮禀道:“老奴惊扰到侯爷,实属该死,还请侯爷赎罪。” 侯爷连半分面子都不愿给她:“知道自己该死,就赶紧退下!” “老奴这会儿过来,是瞧着太夫人的情形更严重了,太夫人她……她失禁了!” 谁承想太夫人受了此番刺激,能一下子病得这般厉害。 侯爷不耐烦地紧拧着眉头:“既是病了,那便去找太医,跑我这里来跟我说这些又有何用?冯嬷嬷,我看你这差事当得越发好了!” 冯嬷嬷心下一跳,赶忙垂下了头:“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罢了,我随你去看看。”侯爷忽而停下脚步,走到裴源行跟前。 “领完这二十鞭,你便在此跪上三个时辰,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回到居仁斋,裴源行已是面色苍白的像个死人。 在跳动的烛光下,素面直裰上的斑斑血迹格外渗人。 风清有些慌乱地别过脸去,忙找了膏药出来。 他小心地剪开已经黏在伤口上的衣裳,也不敢下手太重,轻轻地将膏药涂抹在伤口上,心里不由得埋怨上侯爷了。 侯爷也是的,世子爷和少夫人这和离都已和离了,罚了世子爷又能如何,难不成世子爷被罚得狠了,少夫人便愿意回来跟世子爷搭伙过日子了吗? 风清心中对侯爷生了怨气,嘴巴也就有些憋不住了。 “鞭子也抽了,也算是罚过您了,侯爷怎地还罚您跪呢?如今这大冬天的,院子里的青石板硬得跟什么似的,又冷得要命,跪上三个时辰岂是常人能受得住的?” 裴源行唇色微微有些发白,只觉得心口酸涩闷胀得厉害。 跪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不好受,那跪在祠堂的青石砖地面呢? 他没法不想起前世。 是他,罚了云初跪祠堂;是他,要云初在祠堂跪足两个时辰。 祠堂的青石砖地面,不也是又硬又冷吗? 他是个男人,身强力壮且腿脚完好,跪了三个时辰后尚且感到腿脚发麻,更何况前世那会儿,云初的腿上还带着伤。 其中的苦楚,不言而喻。 跟云初当初的遭遇相比,他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脸觉得委屈、觉得不公? 裴源行一夜无眠。 倒不是趴在床榻睡不好,这些日子来,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洗漱完从净房出来,视线掠过空荡荡的罗帐,裴源行眉梢微动,大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了匣盖,将放在匣子里的吉祥结取了出来。 他低垂着头,视线停留在吉祥结上。 吉祥结编织得甚是精巧,显见得当初编结它的那个人是花了些心思的。 也不知是想起了前世的种种,还是空无一人的屋子让他莫名地不习惯,他突然就觉着闷得慌,心口像被堵住了一般透不过气来。 裴源行下意识地握紧了掌心里的吉祥结,转身出了屋子。 守在外头的小厮风清见他一副行色匆忙的样子,赶忙跟了上去:“世子爷,你还伤着,怎么就起来了?” 裴源行充耳不闻,脚步未停地继续朝前走。 “世子爷,您这是去哪?”风清脑子里灵光一闪,“您该不会是要去看望少夫人吧?” 昨日侯爷罚世子的时候,世子硬是没肯说是少夫人提的和离。 他大约是怕侯爷把气出在少夫人身上吧。毕竟如今外头都在传侯府恩将仇报,侯爷那么要面子的人,定是要罚个谁来出出气。 裴源行身形一顿,幽深的眼眸对上风清的眼睛:“你知道她住哪儿?” 风清摇了摇头:“小的不知道。” 裴源行脸色微沉地收回目光。 既然不知道,又在这里瞎嚷嚷些什么! 风清自认察觉到了主子的心事,忙又跟上说了句:“小的虽不知道少夫人眼下住在哪儿,但月朗定是知道的。” 裴源行仍快步走着,身子却僵硬了一瞬。 “小的听月朗说,他在李记烧鸡店看到青竹在那里买吃食。世子爷您也知道月朗那小子的,他就是个闷葫芦,心里明明是心悦人家青竹的,可每回见着青竹,总是话还未说上一句,就涨红了脸,顶没出息的样儿!” 裴源行轻咳了两声,面上露出几分不耐。 风清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话太多,惹得主子不耐烦了,忙正了正脸色,继续道:“月朗他好不容易见到青竹一面,心里乐开了花,就悄悄跟在青竹后头,远远瞧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