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暮云闲一愣,转头,却只跌入一双毫不掩饰担心与关切的眸子中,温柔又诚挚。
&esp;&esp;少年于是乖乖接过那块布,眼神亦柔和了三分。
&esp;&esp;“白藏……”白虎将楚青霭的动作尽收眼底,有样学样,召唤出一团红雾包裹住疏勒,将她缓缓托起至自己身旁,垂眸看着她愈合的伤口,方才叹了口气,缓缓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
&esp;&esp;疏勒的伤虽被它疗愈好了,却不与它有任何视线交交汇,安静坐在它脚下,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esp;&esp;“你……”暮云闲措辞半晌,终于还是开口,石破天惊道,“你的神力,如今已衰退无几了吗?”
&esp;&esp;白藏沉默半晌,竟当真点头肯定。
&esp;&esp;暮云闲凛然,“多久了?”
&esp;&esp;白藏略有恍惚,道,“大约……百年吧。”
&esp;&esp;暮云闲阴沉道,“谁干的?”
&esp;&esp;白藏却道,“不知道,就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esp;&esp;“不知道?”暮云闲意外,“怎会?难道便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esp;&esp;白藏失落垂眸,摇头道,“一丝一毫,都没有。”
&esp;&esp;暮云闲顿了一顿,又道,“你叫疏勒公主小疏,她是你……?”
&esp;&esp;“她是我的恋人”,白虎眸中终于多了抹柔情,低头亲昵地去蹭她的脸颊。
&esp;&esp;疏勒面如死灰,无有半点反馈。
&esp;&esp;白虎既然如此态度,显是不会再与己方动手了。楚青霭总算舒了一口气,刚准备收剑,暮云闲却突然摆出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好死不死道,“连化形的神力都不够了吗?不是,你别怪我心直口快啊,就你这副尊荣,人家疏勒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这不是糟蹋人嘛!”
&esp;&esp;……怎么老毛病又犯了?!
&esp;&esp;楚青霭几乎要恨自己刚才为何不在那块布上顺手抹点哑药,好叫这厮不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还不知死活地满嘴胡话!
&esp;&esp;万幸,白虎并未发飙,反而道,“那倒不至于。”
&esp;&esp;而后,晃了晃身子,倏忽变作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
&esp;&esp;面部轮廓硬朗,双眸炯然,着一身银色盔甲,是十分威猛的武神模样。
&esp;&esp;人形白虎将疏勒揽入怀中,低头笑道,“只是小疏更喜欢我那个样子罢了。”
&esp;&esp;疏勒置若罔闻,僵硬得宛如石雕。
&esp;&esp;暮云闲挑眉,显是十分不认同这个观点,却也不过多纠结,开门见山道,“西荒这些杀戮和战争,与你有关?”
&esp;&esp;白藏一僵,似有踌躇,最终,却还是沉默颔首。
&esp;&esp;暮云闲又道,“此间屠戮,诱因的确是你神力流失、无力镇压,可发展至如此严重的情况,却是因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对吗?”
&esp;&esp;更长的沉默后,白藏再次点头。
&esp;&esp;暮云闲道,“为何如此?”
&esp;&esp;白藏低下头去,完全不敢直视他,轻声道,“没了神力,我便什么都做不得了,那些杀意,我可以吸食它们,使它们为自己所用……”
&esp;&esp;暮云闲鼻翼微抖,面无表情道,“估计里的监兵神君,是最为正义、最为持重的存在,莫说神力流逝,便是陨落,也绝不会沦落至靠凡人彼此屠戮而生的杀意苟延残喘。如今看来,你和那位传说中的神君,还真是天壤之别啊。”
&esp;&esp;“监兵神君……”白藏神色有瞬间恍惚,自嘲笑道,“连神力都没有了,还称得上什么神君?”
&esp;&esp;暮云闲顿了一顿,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esp;&esp;楚青霭身为孟章弟子,受神君全心庇佑,从未见过这样的神灵,闻言,忍不住质问道,“所以你就与疏勒狼狈为奸,让她在西荒到处煽动战争,就只为了催发更多杀气,好使你自己能够维持力量?!”
&esp;&esp;“闭嘴!”希幽立刻拔剑道,“不许你这么说公主!”
&esp;&esp;楚青霭鄙夷白她一眼,毒辣道,“蠢货,愚忠。”
&esp;&esp;“你……!”希幽暴怒。
&esp;&esp;暮云闲的手轻搭上楚青霭的手腕,低声道,“或许……真相并不是那样。公主她,并未堕入深渊。”
&esp;&esp;“她没有?”既是暮云闲说的,楚青霭自然信,却还是不解道,“可我们分明亲眼看着她……”
&esp;&esp;暮云闲摩挲下巴,思索片刻,严肃道,“白藏,这些年,你所经历过的一切,全部说予我知道。”
&esp;&esp;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esp;&esp;可白藏不仅不见怒意,反而不假思索地屈了屈身,恭敬道,“是。”
&esp;&esp;楚青霭眉尾微动,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esp;&esp;似是记忆遥远,白藏望向天空,回忆许久,方才沧桑开口,“太久了,久到……我的许多记忆,都已模糊不堪了。”
&esp;&esp;“我只记得,彼时我神力丰盛,这偌大的西荒,似乎有许多部族。因有我镇守此地,杀伐之气悉数被镇压,因此,那些部族之间,从未起过半点冲突。他们不知道什么监兵神君,见我栖于山中,便叫我山神,一代又一代,在我这山脚下安居乐业地生存。”
&esp;&esp;“那时候,进山来求我的人可真多啊,络绎不绝,摩肩接踵。不过嘛……每天都来的,却并不多。”
&esp;&esp;白藏视线落在疏勒身上,微笑道,“只有小疏,每日都来。虽每日都来,却又从不求我什么。”
&esp;&esp;“她说,山中人来人往,庙宇人声鼎沸,却只有我的神像,高高地立在空荡荡的神台上,瞧着真是孤单。她感念我护佑西荒,感念我赐予西荒二十六部无上祥和,更感念我护她平安无虞长大,身为凡人,没什么能回报我的,唯一能做的,便是常来伴我。”
&esp;&esp;似是说得动情,白藏抬手亲昵刮过疏勒的鼻子,好笑道,“我的小疏,当真说到做到。每日不是将她采到的野花野果带来与我分享,便是将她看到的景色画下来给我一同领略,还总是会将她听到的笑话讲来逗我开心……真傻,我可是神,神怎么会孤独,怎么会累,怎么会不开心呢……”
&esp;&esp;虽是白藏口中的当事人,疏勒却淡漠得宛若不知,眉间厌恶一点不减,紧绷着立在他身侧,似是随时准备挣脱。
&esp;&esp;“额,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暮云闲真不愧为煞风景第一人,也不管白藏正说到动情之处,生硬打断他道,“你确定你说的是疏勒?看她本人这样子,似乎不是很愿意啊……你是不是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