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曲文东放下茶杯：“居正先生，你家亦雨小姐今年也已芳龄十九了吧？”
&esp;&esp;“过完年就是双十了，先生何意？”章居正微眯双目。
&esp;&esp;“你难道不觉得……你家亦雨小姐，对海宁那个三公子，有些与众不同？”
&esp;&esp;章居正笑了：“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提一提抱山先生这些时日，面对陆天从、段山高所提的那件事情。”
&esp;&esp;曲文东没有否认：“先生以为如何呢？”
&esp;&esp;章居正道：“林三公子，诗才惊艳无双，策论亦是大气磅礴，连夺两元，名垂天下，那么，陆天从、段山高为何不允？”
&esp;&esp;曲文东手指天空：“身在皇权之下，何人敢逆天而行？”
&esp;&esp;他说得明白，章居正自然更明白。
&esp;&esp;世人都以为林苏得罪的只是张家、秦家和赵家，包括抱山也是这么想的，但章居正也好，曲文东也罢，看得更通透一些，他们知道，这只是表象，林苏真正得罪的是：皇上！
&esp;&esp;他当日一首“一剑霜寒四十洲”，张秀说他这首诗是反诗，客观地说，这诗真的是反诗啊，字里行间透着不服。就象张秀当时所说的：你说你家老爷子是东南“金天柱”，那么皇帝陛下是什么？亲手下令斩掉金天柱的昏君么？
&esp;&esp;虽然林苏当时借了圣人之威，将指证这首诗为反诗的张秀当场废了，让天下人谁都不敢再提反诗的事情，但这七彩诗流传天下，却每一天都在伤害着皇权的威信。
&esp;&esp;后来，他以《四国论》为题，写下的那篇策论，其中流传极广的“满城诸公，犹炫洛城摇尾”，更是让皇帝饱受争议，大家都不傻，洛城条约，虽然是兵部尚书张文远主持签订的，但没有皇帝的指令，他敢签么？你骂张文远是一条摇尾巴的狗，那跟骂皇帝是狗有何区别？
&esp;&esp;堂堂皇权，岂能如此诋毁？
&esp;&esp;所以，皇帝对林家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感。
&esp;&esp;章居正目光闪动：“既然文东兄看到了这一点，为何偏要逆天？”
&esp;&esp;这个时候，跟林氏联姻，那就是跟张家、秦家、赵家甚至是皇权对立，极其凶险。
&esp;&esp;曲文东长长叹口气：“不是我非得逆天，而是天要灭我！我今年八十之年，死不足惜，然而曲家三百余口，总得有条退路！”
&esp;&esp;章居正眉头紧锁：“事情已到了如此程度吗？陛下不是亲口承诺，‘江东’旧案，永不再提吗？”
&esp;&esp;“案可封，心上的伤痕却怎么封？”曲文东道：“陛下之承诺我信，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他就不会对曲家下死手，但是，我又能活几年？我一旦不在，谁保曲家香火不灭？”
&esp;&esp;章居正目光闪动：“你真的看准此人，能保你曲家？”
&esp;&esp;“不是我看准，而是……天机道人看准了！”
&esp;&esp;章居正托起茶杯，茶杯在他掌心轻轻旋转：“天机道人，世间可是多得很，你如何断定你所遇到的天机道人，就是真的天机道？”
&esp;&esp;“无法断定！但我已不得不赌，因为除他之外，我看不到任何希望！”
&esp;&esp;章居正慢慢站起，深深一躬：“感谢文东兄坦诚相对，但……但你这条路上，绿柳山庄不敢跟随，你有三百余至亲，我也有！我们两家情况并不相同。”
&esp;&esp;“当然不同！你树大根深，不管是谁，都休想动得了你，你没必要去冒险。”曲文东也站起：“但是，居正兄，圣道当记，善念当存，如不能激流勇进，至少也可做到，不为虎作伥。”
&esp;&esp;“谨尊曲兄教诲！绿柳山庄，决不至于为虎作伥！”
&esp;&esp;两个老人同时鞠躬。
&esp;&esp;曲文东腰慢慢直起，慢慢转身，出了绿柳山庄，踏空而去。
&esp;&esp;湖畔，章亦雨遥望踏空而去的曲文东：“曲阁老来跟爷爷相见，你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esp;&esp;章浩然笑了：“曲家乃是林家姻亲，家主亲自出马，事关重大，或许他也是受了林家委托，前来提亲。”
&esp;&esp;章亦雨猛地一惊：“你胡说什么？”
&esp;&esp;胡说吗？你不妨亲自去问问爷爷……
&esp;&esp;你……章亦雨抬手就想揍人，但终究还是挡不住内心的一波又一波心猿意马……
&esp;&esp;他真的会来绿柳山庄求亲吗？如果是，爷爷有没有答应下来？
&esp;&esp;这可是关乎她终身的大事情……
&esp;&esp;哪怕她平日里云淡风轻，这件事情还是超出了可以云淡风轻的范畴……
&esp;&esp;她跟别的女孩子不同，没有转弯抹角，而是直接出现在爷爷的书房，爷爷还坐在那里看着天空出神。
&esp;&esp;“爷爷……近来身体怎么样？要不要我回宗门再给你弄点松筋散……”章亦雨给爷爷活血按摩。
&esp;&esp;在她刻意讨好下，她终于知道了曲阁老前来的意思，还真是有这意思。
&esp;&esp;章亦雨立刻激动了：“爷爷，你可别随意将孙儿许出去，孙儿是修行人……”
&esp;&esp;“别担心！”章居正轻轻拍拍孙女的手背：“爷爷已经明确拒绝了他！”
&esp;&esp;拒绝了？
&esp;&esp;章亦雨不知为何，内心突然一片茫然。
&esp;&esp;如果爷爷答应了林家的求亲，她会很恼怒。
&esp;&esp;但爷爷明确地拒绝了，她却也并没有开心，反而有一种极度的茫然……
&esp;&esp;带着这份茫然，她返回了自己的湖畔小屋，怔怔地看着湖水，又怔怔地看着天空，那个混蛋，满京城求亲，会不会真的有人答应？如果真的答应了，他就是别人的相公了，她就没理由去见他了，海宁的那段荒唐事，那七天六夜，就会成为这湖水里的波涛，消于无形……
&esp;&esp;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esp;&esp;她觉得并不是！
&esp;&esp;但她能怎样？爷爷已经明确拒绝了……
&esp;&esp;房门轻轻敲响，她兄长章浩然出现在门边：“妹妹，白蛇传！”
&esp;&esp;什么？
&esp;&esp;章浩然手中一卷书摊开，乃是《圣道文刊》……
&esp;&esp;“小说新开文路，天下人都不知小说是何物，所以，圣殿将《白蛇传》全文刊发，传于天下，我刚刚看了个开头，真是……一言难尽，我买了两本，这是给你的！”
&esp;&esp;《圣道文刊》，圣殿自己发的书刊。
&esp;&esp;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