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你倒是能言善道的很。”姜回不急不缓的坐下,轻轻吹了吹茶盏,才抬眼道。
&esp;&esp;“本宫说上一句,你有十句等着。原来这就是承乾宫的规矩。”
&esp;&esp;不怒自威。
&esp;&esp;“长公主殿下恕罪。”
&esp;&esp;“恕罪?”姜回短促轻笑一声,她脸颊精致小小,一双细眉弯弯下一双灵动而又清冷的眼睛,稍稍垂眼,却如秋水横雾,无端透露出几分易碎的羸弱,可抬眼时,却是截然不同的冰冷,仿佛尖锐的寒冰。
&esp;&esp;她微微俯身:“你从进来就口口声声指教、提点。怎么?难道这天下改了姓氏?”
&esp;&esp;“奴婢们惶恐。”嬷嬷等人立刻跪了下去。
&esp;&esp;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害怕了。
&esp;&esp;“不敢?你言语之间端着长辈姿态,我看你敢的很啊。”
&esp;&esp;姜回平静的端起手中茶盏,然后缓缓倒了下去。
&esp;&esp;她手中茶盏足有八九分热,倒在手上立刻就烫红一片,嬷嬷疼的掌心掐进肉中,却死死咬着不敢叫出声,心中对姜回升起恨意。
&esp;&esp;姜回不愿意刁难奴才,却也绝不容许这奴才爬倒她头上,将她的话置若罔闻。
&esp;&esp;后宅从来是个人欺人的虎狼窝,只不过披上一张美丽温驯的画皮,而后宫,则更甚。
&esp;&esp;若是她今日不发作,暗中那些窥视她的人不消明日就会来踩她一脚。
&esp;&esp;她若宽仁,就等于亲手将刀柄递在他人手中。
&esp;&esp;日光攀上屋檐,雨珠刮骨去肉般消融。一点一点磨着神经。
&esp;&esp;一珠又一珠,簇簇渗透黑瓦,化作缓慢升腾的一丝烟气,惹人吊心催胆。
&esp;&esp;殿中气氛凝滞。
&esp;&esp;女子垂眸,一双漆黑眼眸在徐徐阳光下薄似轻雾。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的人,神情平静又寡淡,仿佛根本看不见眼前人的恐惧和痛楚。
&esp;&esp;既然是主动送上门来,那就不要怪她拿她开刀。
&esp;&esp;“不管你们是谁的人,在把本宫的事说出口之前,千万要好好想一想你和你的家人,能不能承担得起告密的后果。”
&esp;&esp;她一字一顿说着,眼中的本就淡薄的笑意褪去,只剩令人心悸的森寒。
&esp;&esp;“奴婢们不敢。”
&esp;&esp;“明日的宴会,本宫不会缺席。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esp;&esp;“至于这些还有这位极懂规矩的嬷嬷,一并带走。”
&esp;&esp;简短两句,却充斥不容违抗的威严。
&esp;&esp;“是。”
&esp;&esp;一群人趾高气昂的来,又灰头土脸的离去。
&esp;&esp;“谢大人,已经正午,便不留你用午膳了。”
&esp;&esp;被闹这一场,姜回也没了迂回婉转的耐性,直白的下了逐客令。
&esp;&esp;“既如此,微臣两个时辰后再来。”谢如琢躬身告退。
&esp;&esp;“裴大人。”
&esp;&esp;“你太心急了。”裴元俭静静注视着姜回,一双眼沉若深海。
&esp;&esp;“没办法。不想忍。裴大人若是改变主意,也请慢走不送。”姜回冷着一张脸道。
&esp;&esp;“我不是裴大人的手下,更不是你的囚犯,容不得你想如何,便如何。”
&esp;&esp;裴元俭:“宁妃并不如表面那般简单,你将她彻底得罪,难道不怕她对付你。”
&esp;&esp;“裴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姜回定定看着他。
&esp;&esp;“何话?”
&esp;&esp;“无端殷勤就是假意。”
&esp;&esp;姜回缓了缓神色,“我与宁妃昨日已然结下仇怨,不过一夜,她却为我大肆举办接风宴,又送锦缎又送人,若说这其中没有蹊跷,裴大人信吗?”
&esp;&esp;“纵使她这次不出手,那下次呢?”
&esp;&esp;“与其终日惴惴,不如我来逼她出手。”
&esp;&esp;姜回绕回案前,提起那支绿丝紫檀嵌白玉紫毫笔,干脆凌厉的在纸上写下四个字。
&esp;&esp;引蛇出洞。
&esp;&esp;“就算不能斩草除根,也能清楚她的目的。”
&esp;&esp;裴元俭垂眸看向姜回写的字,这字丝毫不同于谢如琢的劲瘦有节,飘逸优美。反而尖如锥,利如刀,光是看,都能感觉到弯钩竖直间扑面袭来的蓬勃杀意。
&esp;&esp;像是一把绷到极致的刀,哪怕伤及己身,也要玉石俱焚。
&esp;&esp;看到裴元俭的目光停在字上,姜回道:“裴大人,通陵土坡前一别两年,我总该有些长进,才对得起大人特意摆的棋局。”
&esp;&esp;“姜回,这次,你一定不能输。”他深深注视着她的眼,里面夹杂着姜回看不懂的深意。
&esp;&esp;“裴大人,别忘了我现在和你在同一条船上。你不会输,我自然也不会。”
&esp;&esp;第87章 、宴前
&esp;&esp;◎争论◎
&esp;&esp;宫中要为长公主举办接风宴的消息一出,三品以上的侯爵高门稳如磐石,只消等待宫中内侍将请帖送上门来,至于这中下等的官员和没落氏族则是四处奔忙游走,削尖了脑袋只为求得进入宴会的机会。
&esp;&esp;现在满盛京谁人不知,陛下极宠爱长公主,从这“粉金携琼”的宴会请帖也能窥得一二。这“粉金”便是请帖以金汁为墨,而这“携琼”则指的是因太过珍奇以致万金难求的琼脂沉香,却只作熏纸所用。
&esp;&esp;一张请帖便如此奢靡华丽,长公主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若能与长公主交好可是数不尽的好处,若是不能,能出现在宴会上也是光耀。
&esp;&esp;非但如此,还有胭脂铺子的伙计依次上门,技艺精湛的绣娘也推了手上的,连夜为这即将参加宴会的娇客赶制新衣,一时盛京城中都喧哗热闹起来。
&esp;&esp;“接风宴”设在晚上,却不过辰时便有大大小小的马车停在东华门外。
&esp;&esp;一位妇人从其中一驾马车中下来,这马车破旧又狭小,只遮了蓝布,瞧着在一众华丽大气的马车中显得格格不入。
&esp;&esp;这妇人乃是左侍郎家的次女田蓉儿,原先一心钟情谢世子,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谢世子那位侧妃去了,他父亲舔脸亲自登门为女儿说亲,谢世子仍不肯答应。
&esp;&esp;又等了一年才死心,最后只堪堪嫁了个城门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