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傅红雪瞥了姜姜一眼，居然真的开口了。

&esp;&esp;他的记忆力显然十分不错, 而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幸好, 歌喉和声音匹配很高，并没有出现跑调如奔马的现象。

&esp;&esp;只是他的歌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荒凉和痛苦, 大概是过往的经历所致, 让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 显露出了难以形容的伤悲。

&esp;&esp;童谣到了中间部分，那夹着茫然的刻骨恨意，让人下意识就握紧了双手。

&esp;&esp;好像只有这样, 才能忍住不大叫出声, 放声呐喊。

&esp;&esp;“嘘——不要出声哟！血钩子来找你了……”

&esp;&esp;最后三句, 傅红雪的声音凉如冬雪，令人毛骨悚然。

&esp;&esp;姜姜抱紧了自己。

&esp;&esp;傅红雪唱完，声音就正常了。

&esp;&esp;他毫无波澜道：“就是这样唱的。”

&esp;&esp;姜姜抖了抖：“你们听出了什么？”

&esp;&esp;白徵筠细数道：“恐惧、痛苦、悲伤、求救、恨意、复仇……”

&esp;&esp;姜姜举起大拇指：“精准。英雄所见略同。”

&esp;&esp;英雄的肚子配合地响了一声, 以示赞同。

&esp;&esp;姜姜这才想起来, 他们全部人都没有吃晚饭。

&esp;&esp;“你们不饿吗？”姜姜问。

&esp;&esp;一块肉从天而降, 落在火堆边上。

&esp;&esp;一道苍老的声音说：“吃吧。”

&esp;&esp;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惊讶的意思。

&esp;&esp;姜姜道：“这是什么？”

&esp;&esp;那苍老的声音桀桀笑道：“人肉。”

&esp;&esp;还是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惊讶的意思。

&esp;&esp;傅红雪是不怕, 他们仨是对着一片动漫化后的肉, 还带着几分好看，实在很难害怕起来。

&esp;&esp;那声音又道：“吃吧。”

&esp;&esp;姜姜掏出一包肉干, 叹息道：“没油没盐没孜然，没胃口。”

&esp;&esp;油纸包打开，里面是香气扑鼻的牛肉干。

&esp;&esp;白芝韵掏出一包白馒头，馒头虽已冷，但是还很绵软。

&esp;&esp;她也叹息道：“这肉看起来太老了，没胃口。”

&esp;&esp;白徵筠掏出一囊袋的清水，跟着叹息道：“干巴巴的肉，应该很难下咽，我也没胃口。”

&esp;&esp;傅红雪只送了他两个字：“不吃。”

&esp;&esp;门外忽然响起了重物拖动的声音。

&esp;&esp;姜姜知道，是那位老人过来了。

&esp;&esp;老人看起来还是很畏惧火光，只肯停在门外，伏在阶梯上，和他们遥遥相对。

&esp;&esp;——这么样一个姿势，像极了长蛇准备好随时逃跑的姿势。

&esp;&esp;——他们有这样可怕？还是老人警惕太高了？

&esp;&esp;柴火将满室照得透亮。

&esp;&esp;姜姜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坨焦红色。

&esp;&esp;没错，是她眼前的焦红色，而非她眼前的人。

&esp;&esp;焦红色上有字，红色大字警示“血腥”，黑色小字描述着看不清楚的人物外貌。

&esp;&esp;老人道：“吓到了？”

&esp;&esp;他的声音在明光之下，还是像极了阴间来勾魂的勾魂使，他的人像是从地狱油锅中爬出来的恶鬼。

&esp;&esp;姜姜不知要如何措辞才对。

&esp;&esp;她实在无法想象文字背后的惨烈。

&esp;&esp;哪怕她已见过那只被火掠过后的手。

&esp;&esp;老人哈哈一笑，笑声像是在锯铁：“我骗你们的。这是马肉，不是人肉。”

&esp;&esp;傅红雪漆黑的眼看着老人。

&esp;&esp;他感受到了他的痛苦、无奈和仇恨。

&esp;&esp;这种感觉没办法表达出来，所以他只能继续沉默。

&esp;&esp;晚风穿堂而过，火光跳跃。

&esp;&esp;姜姜将手中的油纸包往前递去：“吃吗？”

&esp;&esp;老人浑浊的眼珠子似乎凝滞了一下，半晌才转动了起来：“小姑娘胆子够大的。”

&esp;&esp;“嗯，可以包天。”

&esp;&esp;“确实胆大包天。”老人沉声道，“你们刚才的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esp;&esp;姜姜道：“一半一半。”

&esp;&esp;“那你可知，若是你们猜错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esp;&esp;姜姜摊手：“反正也是一半一半。”

&esp;&esp;——前面的“一半一半”，指的是既有故意说的成分，也有其他原因所在；后面的“一半一半”，指的是可能性，有一半的可能，陆玄寂所要找的那个人，就是这位老人。

&esp;&esp;老人仰面大笑：“年轻人，有气魄。”

&esp;&esp;傅红雪看着他肿胀发脓的脖子，别过脸去。

&esp;&esp;姜姜把手中的油纸包随手一递，放到了傅红雪手中。

&esp;&esp;“那前辈可以说说，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esp;&esp;老人沉吟半晌，再开口时，那嘶哑的声音里便充斥着无尽的痛苦：“是他们！是他们设出来的毒计！都是他们害了我！他们害了我！”

&esp;&esp;“我也害了他们！害了他们！”

&esp;&esp;老人忽然惨叫起来，像是那一天的火又烧到了他身上，他感觉自己的皮肤火辣辣地痛，好痛！他忍不住要在地上打滚。

&esp;&esp;“前辈！”他们惊呼道，站了起来。

&esp;&esp;“不要过来！出去！走！快逃！逃！！！”

&esp;&esp;老人整个人痉挛起来，叫声惨烈得不像人声。

&esp;&esp;傅红雪忽然将柴火踢散，灭掉了。

&esp;&esp;满室黑暗笼罩。

&esp;&esp;老人的声音却逐渐低了下来。

&esp;&esp;又是好半晌，他苦涩地笑道：“是我轻信了别人，滥杀了无辜。是我，是我，都是我！黄泥巷下埋着的枯骨和鲜血，也有我造的孽啊！”

&esp;&esp;他说着说着就痛哭起来。

&esp;&esp;厉鬼一样的哭叫在黑暗中回荡，无边悔恨，无边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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