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但他并没有收到回应。
&esp;&esp;或许，失乡号的“意识”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状态，它可能已经做出了回应——但无人能懂。
&esp;&esp;邓肯思考着刚才山羊头所说的内容。
&esp;&esp;它说它曾漂浮在一个黑暗空洞的地方，四周皆是虚无混沌，那很符合亚空间的特征，它又说失乡号出现在它面前，看上去像是一个行将消散的幻影……那就是失乡号最初与山羊头相遇时的状态？
&esp;&esp;行将消散……也就是说，在失乡号刚刚坠入亚空间的时候，它的状态其实很糟，甚至糟糕到了已经失去实体，从某种意义上，这艘船在那时候甚至已经被亚空间抹除了——只留下模模糊糊的声音，邓肯·艾布诺马尔的声音。
&esp;&esp;然后，那声音的主人从“山羊头”这里取走了什么东西，失乡号的幻影才重新有了实体……这个“东西”是关键！
&esp;&esp;邓肯的眼神突然凝重，而紧接着，他又想起山羊头一开始说的那句话——失乡号提醒它，不要忘了和船长的“契约”。
&esp;&esp;有一份契约！存在于山羊头和邓肯·艾布诺马尔之间的契约！
&esp;&esp;契约的内容是什么？在一百年前，他们在亚空间相遇的时候，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esp;&esp;邓肯·艾布诺马尔从山羊头那里取走了某样“东西”，以重塑失乡号的实体，失乡号将山羊头从亚空间中带走，带到稳定的现实维度……
&esp;&esp;这应该都是契约的一部分。
&esp;&esp;但之后呢？
&esp;&esp;邓肯·艾布诺马尔并没有活到现在，他已经消失了，在这副强大的躯壳中，如今是一个名叫“周铭”的灵魂。
&esp;&esp;而现实世界中的那个山羊头……很显然早就知道“船长”发生的变化。
&esp;&esp;但它仍然勤勤恳恳地履行着大副的职责。
&esp;&esp;这也是契约的内容？
&esp;&esp;现实世界中的山羊头说它不记得自己在亚空间中的经历，那……它还记得这份契约吗？还是说，它也已经忘记了契约，但某种“限制”仍然在发挥作用，让它不得不继续履行约定……
&esp;&esp;邓肯脑海中的想法飞快转动，片刻之后，他突然起身。
&esp;&esp;桌子上的山羊头对此全无反应，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跟着邓肯的动作转动目光。
&esp;&esp;它似乎仍然沉浸在那种半梦半醒的茫然状态——之前的回忆与思考，已经超出了它的某种“思维阈值”。
&esp;&esp;邓肯没有理会山羊头，他知道它过一会就会恢复过来——现在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
&esp;&esp;他离开船长室，踏上通往船尾甲板的楼梯，沿着熟悉的路线，来到安置舵轮的驾驶台上。
&esp;&esp;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再加上这一次的准备，邓肯没有再迟疑什么，他迅速上前几步，紧紧握住了那沉重的舵轮。
&esp;&esp;下一秒，整艘船便在船长的掌舵中猛然“活化”。
&esp;&esp;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在眼前，庞大的幽灵船在迅速醒转，船上各处都在传来物品活化的动静，帆索在绷紧，风帆在鼓动，缆绳与绞盘在发出吱吱嘎嘎的动静——而那片庞大的、宛若某种足以容纳一艘巨舰的“根须隧道”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失乡号前方，并如巨大的漩涡般扑面而至。
&esp;&esp;数不清的枝丫、根须与弥漫在雾气中的幻光充斥了邓肯的视野，包围了失乡号前进的方向，那些温暖的光流又一次攀上了甲板，在驾驶台周围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esp;&esp;“萨斯洛卡，是你吗？”
&esp;&esp;略显稚嫩的声音传入了邓肯耳中，光流在他身边逡巡，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却又好像单纯只是在梦游。
&esp;&esp;“……萨斯洛卡不会来了。”
&esp;&esp;尽管知道现在的席兰蒂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邓肯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道，随后他便无视了那些在自己附近游荡的幻光，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自己脚下的这艘船上。
&esp;&esp;失乡号正在黑暗中航行，在那巨大的“根系隧道”中飞快移动，偶尔，隧道里会出现像是岔路的结构，然而这艘船就仿佛自己知道路径般，不需要船长操控便会自行选择航向。
&esp;&esp;邓肯只需要握着舵轮就行。
&esp;&esp;他也得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感知中。
&esp;&esp;如果情况真如他所想的那样，如果这艘船既是山羊头的梦境，也是失乡号的梦境，那么……在这艘船的某个地方，一定存在着某些跟如今现实中的那艘失乡号不太一样的地方。
&esp;&esp;那是潜意识对梦境的修饰，是记忆的回溯。
&esp;&esp;是失乡号尝试展露给自己的东西。
&esp;&esp;第六百一十四章 断层之下
&esp;&esp;邓肯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这艘船中蔓延，感知如蛛网般扩散，船上的每一部分都仿佛变成了自己的身体结构——比上一次更加顺利，比上一次更加清晰，这艘航行在梦境边缘的幽灵船，正在向他毫无保留地展露所有秘密。
&esp;&esp;他的精神开始一路下沉，从高耸的船尾甲板，到甲板下层的船舱，到储存火药与炮弹的夹层，再到存放锚索的仓库，水仓……从每一道墙壁，到每一根支柱，从每一根绳索，到每一盏提灯……
&esp;&esp;整艘船在一点点化作纤毫毕现的“投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esp;&esp;邓肯将那浮现在脑海中的结构与记忆里的比对着，期望能从中发现什么违和之处，或许是一根不在结构设计中的横梁，或许是一间现实维度中不曾出现过的船舱，或许是一处从未有人发现过的夹层——那就是失乡号与山羊头意识融合中的错位之处。
&esp;&esp;这原本只是一个突然浮现在心中的念头，邓肯只是意识到了这艘船并非“山羊头”自己的梦境，意识到了失乡号自身的“记忆”也可能在其中发挥作用，因而想要寻找后者存在的证据，但随着他的感知不断在船上蔓延，这个“试一试”的念头却在不断坚定，就好像有个无形的声音在引导，在告诉他——
&esp;&esp;这艘船的深处真的藏着什么东西，失乡号真的想要告诉他一些秘密，在某个从现实维度中无法看到的地方，失乡号还“记得”一些曾经发生在亚空间里的事情。
&esp;&esp;而这份被隐藏起来的记忆，便指向这个错综复杂的梦境中最核心的秘密之一——
&esp;&esp;山羊头的来历，以及这艘梦境之船与席兰蒂斯之间的联系。
&esp;&esp;是自己的直觉？还是失乡号真的正在不断地对自己呢喃低语？
&esp;&esp;邓肯心中浮现出朦朦胧胧的念头，但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关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