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手背的触感散去了,秦玅观眼角似有泪痕。
&esp;&esp;要立,长华为储君。秦玅观说的每个字仿佛都是挣脱痛楚而吐出的,可我,担心主少国疑辅臣,辅臣乱政
&esp;&esp;别说了,别说了陛下。唐笙嚎啕大哭,会有办法的,您不会死,您绝不会死!
&esp;&esp;秦玅观眼底映出水泽,忽然笑了。
&esp;&esp;泪珠覆着干涸的泪痕落下,她想要抬手抚一抚唐笙的面颊,腕间却没有一丝力气了。
&esp;&esp;是啊。秦玅观阖眸,明明心痛得厉害,还是轻声宽慰她,我不会死
&esp;&esp;可家国大事,容不得儿戏。
&esp;&esp;她病成这般,躺在这榻上已能感知生命的流逝。
&esp;&esp;魂魄悬浮半空,她依旧耳聪目明,能听清所有人的话,通过脚步声判断来者的身份。
&esp;&esp;方汀劝说唐笙休息时她是知道的,唐笙在外殿训斥御医的低哑喉音她也能听清。有那么几个瞬间,秦玅观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esp;&esp;她好累,不想再扛起这破破烂烂的江山了。
&esp;&esp;睡梦中,眉目慈和的母亲正浅笑着朝她招手,唐简也还是稚子的模样,盘腿坐于桃树下读书。
&esp;&esp;秦玅观透过门间罅隙探看庭院,掌心已覆于木门。
&esp;&esp;再向前一步,她就要解脱了。
&esp;&esp;秦玅观推开了门,欢声笑语清晰了,母亲张开双臂迎她过来,唐简阖上书,唇瓣翕动,好似在唤她殿下。
&esp;&esp;沉重的身躯变得轻巧,宽大的暗纹玄袍缩小了。秦玅观垂眸,看到了一双属于稚子的手。
&esp;&esp;她终于回到了十二岁的春日,又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崇明殿下。
&esp;&esp;奔进母亲怀抱的路上,她步伐轻快,衣袍翩跹,好似一只穿梭花丛的蝴蝶。
&esp;&esp;她雀跃着,呼唤阿娘。
&esp;&esp;阿娘的笑意是那样温暖,秦玅观觉得自己踩在白云间,泡在蜜罐中,轻飘飘的,甘甜到晕眩。
&esp;&esp;可跑着跑着,心却越来越痛了。
&esp;&esp;耳畔的欢声笑语也化作了压抑的哭声,魂魄回到那具病弱的躯壳,再也出不去了。
&esp;&esp;秦玅观听到了许多声音,钝化的触觉逐渐恢复,于迷蒙间嗅到一丝丝血味。
&esp;&esp;回至嘴角的药咽下了,压于枕侧的人影也离去了,不多久,唐笙便来了。
&esp;&esp;秦玅观凝望着她的眼睛,忽然就不想走了。
&esp;&esp;总得,总得交代清楚一些事,好让她不那么难过,在这云波诡谲的朝堂,平安熬到白头。
&esp;&esp;于是,秦玅观攒了些力气,宽慰她说:别哭了,还活着。
&esp;&esp;可唐笙却变得更难过了。
&esp;&esp;明明当了一省总督,雷厉风行,说勤王就敢豁出去勤王,怎么到她这又成了哭包呢?
&esp;&esp;这样重情,她若是真的撒手了,该怎么好呢。
&esp;&esp;秦玅观骗她说,自己不会死。可哭包又变聪明了,知道她在哄她。
&esp;&esp;我不听。唐笙叠声道,我不听。
&esp;&esp;你就是在安排后事,你不想要我了!你要抛下我!
&esp;&esp;秦玅观努力扬起笑,眼角和唇角却还是耷拉的。
&esp;&esp;该交代的事,还是要交代她喉头发涩,因为力竭,气息变得更乱了,阿笙,你明白么?
&esp;&esp;这是秦玅观头一次唤她阿笙。
&esp;&esp;如此亲昵,如此温柔,却又带着哄骗和安抚的意味。
&esp;&esp;我不傻。唐笙带着哭腔呢喃,陛下,我不傻。
&esp;&esp;秦玅观敛眸,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esp;&esp;这声调唐笙曾经在外祖母去世前听到过鼻息成了悬在半空的透明细线,牵连着顶端的人一收手,最后一丝生气也要消散了。
&esp;&esp;躺着的人双眸即将变得空洞,皮肤泛出灰白。死这个字,逐渐变得可看到,可听到,可触摸到。
&esp;&esp;唐笙不想秦玅观也变成这样,她抓着秦玅观的指节,贴近了,害怕孱弱的鼻息会断掉。
&esp;&esp;秦玅观喉头滑动,苦涩道:你这样,叫我如何安心呢
&esp;&esp;没有你我也安心不了。唐笙连她闭眼都觉慌张,你想做的事还没做完,我还没陪你白头,你要长命百岁
&esp;&esp;她说了许多话,到最后语无伦次,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esp;&esp;唐笙。秦玅观流着泪打断她,阿笙。
&esp;&esp;泪眼交汇,唐笙俯身,轻轻埋在秦玅观心口,乌发蹭着她的颈窝。
&esp;&esp;带着凉意的眼泪的染上肌肤,浸湿了她的衣襟。
&esp;&esp;秦玅观用尽最后的力气挪动手腕,指节隐入她的发间。
&esp;&esp;像从前那样,轻轻摩挲。
&esp;&esp;第135章
&esp;&esp;秦玅观总是昏迷, 一日中,只有不到两个时辰是醒着的。
&esp;&esp;清醒的那两个时辰里,内阁不敢随意处置的政务又呈了上来, 秦玅观吊着口气,能处置多少便处置多少。
&esp;&esp;唐笙寸步不离地守着秦玅观, 直到她鼻息平复了, 自己也累到说不出话了,才倚在榻边,在不知不觉间小憩了片刻。
&esp;&esp;她睡得不安稳,从梦中惊醒时,病中的秦玅观正低垂着眼眸, 凝神望着她。
&esp;&esp;那样怜惜,那样不舍。唐笙喉头被钳住,密密麻麻地痛楚爬上心头,痛得她喘不过气了。
&esp;&esp;用药。唐笙爬起身,不想让她觉察到自己的哀伤, 经我手的,新熬制的, 多少喝一些罢。
&esp;&esp;秦玅观眨眼, 视线下移了些。
&esp;&esp;唐笙知道她是在说自己喉咙痛,咽不下去,垂首忍耐了会,压下情绪后侧身去取。
&esp;&esp;这新熬制的药, 温了又温,倒了又倒, 好不容易喂进口了,却回到了嘴角。她必须趁着秦玅观清醒时喂进去些, 再拖下去,希望就要破灭了。
&esp;&esp;慢慢的,含在口中,让药汤滑进喉。唐笙语调温柔,像是劝说孩童那样引导秦玅观,这是贯众萆薢汤,治您这病有奇效。我同医官们商议了,还多添了几味药,效果更好了。
&esp;&esp;她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劝说秦玅观:我从前能将您调养好,如今回来了也定能将您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