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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1 / 2)

&esp;&esp;杨驻景强行镇了镇将要沸腾起来的心绪,规矩行礼,称声“主帅”。

&esp;&esp;军营里哪有父子呢?

&esp;&esp;该怎么叫,就怎么叫——不过,军营里应当是可以有兄弟的。

&esp;&esp;他每天荣清长荣清短的,也没人不许他叫。

&esp;&esp;主帅本面向着墙上挂的舆图,闻声顿了顿,才缓缓转过身来看他。

&esp;&esp;绷着表情,明暗不定,问他:

&esp;&esp;“你杀了几个?”

&esp;&esp;为何只问他?

&esp;&esp;还有那些叔伯们,不对,或许,该叫哥……?

&esp;&esp;他神游天外,只听见自己说:

&esp;&esp;“四个。”

&esp;&esp;“前三个、用的是弓;”

&esp;&esp;“最后一个靠的太近,就拔了他的刀。”

&esp;&esp;那人贴近要撞他的马,卡住了他出鞘自己腰刀的角度。

&esp;&esp;他扫了一眼,拿弓抵了一下;

&esp;&esp;一伸手,便也就摘到了。

&esp;&esp;“……很利,好用。”

&esp;&esp;他低着头,瞪着眼,说的是那把刀。

&esp;&esp;砍头很快,只一下的事儿,那些卷毛就扬起来了;

&esp;&esp;可惜砍过后就豁了口,此时应当正在战利品堆里萎靡躺着。

&esp;&esp;主帅仍盯着他,他没抬脸也能感觉到。

&esp;&esp;军营中,末将回话本该直视上级的;

&esp;&esp;他这样本该受军棍的,可是他立了功……立了功?

&esp;&esp;对,立了功。

&esp;&esp;他在心里点点头,给自己看。

&esp;&esp;“感觉如何?”

&esp;&esp;爹问他。

&esp;&esp;这一次是爹了,主帅不会问一个小千户这种话。

&esp;&esp;杀敌是天经地义的事,杀人却不是他一个小孩子家该习惯的。

&esp;&esp;“…………”

&esp;&esp;杨驻景低了低身,有些驼背、佝偻,头也低了低;

&esp;&esp;眼神从左边飘到右边,又原路飘回来,张张口,说不出话。

&esp;&esp;于是他又抬起只手,搭上鼻梁,半捂着脸,但不遮眼睛——又快速眨眨眼。

&esp;&esp;总之只是竭力装出在思考的样子,让对方看;

&esp;&esp;其实自己心里明镜儿似的,脑子根本一点也不曾转过。

&esp;&esp;怎么回事呢?

&esp;&esp;他素来是被人当傻子,可是此时却好像真傻了,一个词儿也吐不出来。

&esp;&esp;“我问你,感觉如何?”

&esp;&esp;爹说第二遍,一般就是他要挨打了;

&esp;&esp;可他宁可挨打,也想这么一直哑着。

&esp;&esp;要是宁蕖在,宁蕖或许能把他捞出去……

&esp;&esp;唉,宁蕖好像忙什么事儿去了。

&esp;&esp;先前拔了鸽子毛,惹了人家不高兴,也冷脸对他。

&esp;&esp;他拿舌尖蹭了蹭上牙膛,又咬了咬。

&esp;&esp;还是说吧。

&esp;&esp;自己总归是亲生的,又没抱错。

&esp;&esp;娘说他眉眼最像爹……

&esp;&esp;他魂已飘到了家里的小厨房,身子还在这站着,不得不开口:

&esp;&esp;“我觉得……很好。”

&esp;&esp;这就是他全部想说的了。

&esp;&esp;这句话早措好了,不必想就成了型儿;

&esp;&esp;在他心里翻来滚去,扑腾着,像油锅里炸起来的水滴;

&esp;&esp;不说出来,就烫得人龇牙咧嘴;

&esp;&esp;可是说出来,就怕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esp;&esp;他怕爹误会——其实没什么好误会的,只是他非这么怕着——又紧接着找补道:

&esp;&esp;“能杀敌,立了功,是末将的荣——”

&esp;&esp;“很亢奋,喜欢血喷在身上的感觉,甚至想再看见更多,对么?”

&esp;&esp;杨家的家主、这一代的忠瑞侯、圣人钦定的北伐军主帅盯着他,不紧不慢地说着。

&esp;&esp;“…………”

&esp;&esp;“……是,爹懂我。”

&esp;&esp;杨驻景将头低得更低。

&esp;&esp;那些殷红的东西,分明流动时是粘稠的;

&esp;&esp;可一喷发出来、飙在空中,就好像比水还稀薄,比酒还清亮;

&esp;&esp;烈火一样的颜色,烈火一样的温度。

&esp;&esp;粘在他身上,他也就像个纸捻儿似的灼灼燃起来,飞速地烧;

&esp;&esp;这种不合时宜的兴奋蔓延得太快了;

&esp;&esp;接管了他的心、又接管了他背后那根脊梁;

&esp;&esp;如有电逝,如有雷奔,穿梭在他的肌肤下,挑动着他的眉尾眉心。

&esp;&esp;他觉得不够,他想要更多。

&esp;&esp;夺去他人生命——这过程太诡异了,快得吓人,和慢吞吞的衰亡根本不同。

&esp;&esp;他的手不抖,只有漆角弓、胡刀、和箭筒里的箭朝他叫着:

&esp;&esp;没看够么?那为什么不去追求更多呢?

&esp;&esp;催促的那样急,那样不通人性;

&esp;&esp;好像他这个人天生就顽劣,天生是要取别人性命的。

&esp;&esp;左眼下的伤浸了汗,火辣辣地疼,他想照一照镜子看看自己是否破了相,可这儿没有。

&esp;&esp;他只好怔怔又抬手,又摸自己的脸;

&esp;&esp;血痂被蹭开了,往外渗水儿,更加的痛。

&esp;&esp;有几个迷茫的、困惑的、萤火虫般飘着的字,从他齿缝间挤出来:

&esp;&esp;“……但我不应该害怕么?”

&esp;&esp;第93章

&esp;&esp;这话一出口, 他就觉得自己好似飘起来,落下去;

&esp;&esp;闷闷一声,像个棉布包似的着地了。

&esp;&esp;他一路昏昏地回来, 心里沉下的许多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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