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哪怕是怀疑一点自己的前途，有一点动摇的也要死。

&esp;&esp;先帝看中的才能活，其他的都要作尘土。

&esp;&esp;他们既要会武，又要懂文，还须得为自己的主子挡下一切勾心斗角。

&esp;&esp;这要求看似苛刻无理——若是如此简单就能把石头变作美玉，还令天下士人拼命读书考取功名做什么呢？

&esp;&esp;但沈厌卿不仅知道，而且亲眼见过：

&esp;&esp;只要淘汰的手段够狠，流的血够多，沙土去尽后总能得那么几块亮晶晶的璞玉。

&esp;&esp;本来这些孤童就是草木一样的命，不抱回来也是变成路边枯骨，刻薄些对待他们又能怎样呢？

&esp;&esp;最后留下的那些人，个个都是鬼般的精明，妖怪似的机巧。只要一笑起来，连亲手培养他们的先帝也看不透他们在想什么。

&esp;&esp;这些完美的作品们把自己塞进金玉造的模子里，披上姿态各异的人皮，走到离皇子们最近的位置上，骗得最亲密的关系。

&esp;&esp;欺骗了，如何呢？

&esp;&esp;只要是奉了命令的，没有不能去做的事；最多二十年，他们也就都化成灰了，谁能找他们算账呢？

&esp;&esp;……

&esp;&esp;“北海上有一种鸟，叫声听起来像是’不仁‘。”

&esp;&esp;“生下来没有亲鸟喂养，就啄破其他的蛋壳饮里面的浆液；担忧兄弟姊妹与自己争食，就把未睁眼的同胞推下巢穴。”

&esp;&esp;“于是，这种鸟每窝幼崽只能活下来一个。”

&esp;&esp;“其羽毛颜色绮丽却像根根尖刺，足爪落过的地方都会腐烂生霉。”

&esp;&esp;“飞过的地方人听见它的叫声就会父子反目兄弟相残，没有人不把它当成祸害……”

&esp;&esp;沈厌卿放下手中的东西，解开襟前两颗玉扣。不待姜孚反应过来，他已拉下衣领，露出锁骨下一枚形状奇特的刺青。

&esp;&esp;“……我就是活下来的那一只。”

&esp;&esp;刺青周围泛红，渗着脓水。

&esp;&esp;好像自奉德十九年七月被刻下的那个晚上，就从没有痊愈过一分一毫。

&esp;&esp;……

&esp;&esp;姜孚看着那青蓝色的印记，忽然极端地恐慌起来，几乎想要伸手去遮住，令其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

&esp;&esp;有什么极重要的，他险些忽略的问题从他心头划过。

&esp;&esp;“——最后那一只会怎样？”

&esp;&esp;他的老师终于抬眼正视于他，嘴角牵了一下，眼神却聚不上焦，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esp;&esp;“如此奸恶的东西，自然应当短命无后。”

&esp;&esp;“……！”

&esp;&esp;他伸手，要去抓住老师的手。

&esp;&esp;但为时已晚。帝师抓起桌上的厚厚一叠信纸，毫无犹疑地丢进了身侧的炭盆。

&esp;&esp;上好的纸料剧烈燃烧起来，顷刻间化为灰烬，室内竟悠悠飘起一阵草木的清香。

&esp;&esp;风华正茂之年，又有无数药材精心调养，哪里会染什么无救的“病”？

&esp;&esp;不过是先帝不放心最后留下的胜者，怕其借着多年情分，一朝变心改性，要做权奸乃至逆臣贼子。

&esp;&esp;因此一道连先帝自己也不知道解法的蛊，同那刺青一起被赐给了将为帝师的沈厌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