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沈厌卿与钟太守交谈时他也一言不发,只是矜着笑意,与庙中小像一模一样;
&esp;&esp;看得久了,竟忘了这是个活人。
&esp;&esp;两边的意思都已经敲下了,聊了几句闲话也就再无话可说。
&esp;&esp;小童奉上茶点和礼物,太守正要推拒,又听鹿慈英道:
&esp;&esp;“都是些草民在山中自采的药材,不是珍贵东西,但也是我们姊妹兄弟的一份心意,还请大人务必收下。”
&esp;&esp;钟太守将那锦囊开了个缝隙,迎面瞥见最上面的似是根百年往上的山参,心肝颤了一下。
&esp;&esp;不算贵重?小小心意?
&esp;&esp;方才那茶叶是文州城最大的茶叶坊中最为珍贵的一种,一两的价钱要以金算!
&esp;&esp;饶是太守出身名门又坐到这个位置,因着为官清廉没什么不干净的进项,也只扣扣搜搜称过一点,和好友见面时撑撑场面。
&esp;&esp;眼下看着这群有眼无珠的下属牛饮,太守的牙都要咬碎了,恨不能把泡开的叶子再晒干回去。
&esp;&esp;罢了,收就收了,全当是他们投诚的表态。
&esp;&esp;待回去令人验过毒,若无事,就跟着年节的请安折子一起送进京里……
&esp;&esp;日落西山之时,太守神游天外地结束了这场暮春出行,走在下山路上还有些恍惚。
&esp;&esp;有个小官问他:
&esp;&esp;“禀太守,下官想再摸摸那鹿。”
&esp;&esp;钟太守猛地回首,答曰:
&esp;&esp;“滚!”
&esp;&esp;……
&esp;&esp;九日后,沈厌卿的回信送到了州府,是个让太守叹气的结果。
&esp;&esp;太守摇摇头,还是把骨灰盒放回案头了。
&esp;&esp;但,一起来的还有另一封信,封口以红色丝线缝死,上书几行血色小字:
&esp;&esp;“事关康家,急送京城。”
&esp;&esp;——前朝皇族的姓氏,正是一个“康”字。
&esp;&esp;第16章
&esp;&esp;“我既跟你走了,可否告诉我你的身世呢?”
&esp;&esp;沈厌卿仰头望着前面的人,脚下是初生新草,身侧是万丈峭壁,清凉的雾气将他整个人拢在其中。
&esp;&esp;彼时彼刻,好像真的每走出一步,就离天门更近一点。
&esp;&esp;难道世上真有神仙?
&esp;&esp;牵鹿的仙人转过身来,朝着他笑了笑。
&esp;&esp;“有来有往。若我说了,沈参军也应与我讲一件对等的秘密才是。”
&esp;&esp;沈厌卿皱眉答道:
&esp;&esp;“沈某尚是朝廷命官,不可透露国事。”
&esp;&esp;“无妨,我也只对沈参军感兴趣。这样可行么?”
&esp;&esp;彩衣的少年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朝他一点。
&esp;&esp;他指间的坠玉红线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真如神仙掐了什么法诀。
&esp;&esp;“……好。”
&esp;&esp;沈厌卿点头。
&esp;&esp;既已走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爱惜自身的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esp;&esp;慈英太子在薄暮的夕光中轻笑出声。
&esp;&esp;“荣宁是我的母亲,景隆是我的舅舅。”
&esp;&esp;……
&esp;&esp;“景隆”是前朝废帝的年号。
&esp;&esp;因着在位时间太短,饶是前朝的皇帝都勤于更换年号将喜新厌旧发挥到了极致,这位倒霉末帝还是只有一个。因此,也只有他一个能用年号代称。
&esp;&esp;刑部侍郎回过神来,将手中字条呈回给安芰。
&esp;&esp;“这几个字……确实是人血写成。”
&esp;&esp;他小心觑着圣上的脸色,到底没敢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