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
&esp;&esp;在暴雨之中一路赶着过来,又在窗台之下听见了自己从没有想到过的事情,邵劲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他半路上编好的,准备带给徐善然安慰对方的东西。
&esp;&esp;但是看见这个东西的徐善然,却能很轻易地想象到邵劲编织这个时候的心理。
&esp;&esp;他那时候或许心急如焚,又或许带着微笑。
&esp;&esp;他看见自己上午愿意拿那些草编的东西把玩,所以在骑马跑过树林,看见这花藤开得正艳的时候,忽然就想把这个摘下来。
&esp;&esp;这样在她听见来自祖母身体不适这样的坏消息之后,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能把这个拿出来,送给她,戴到她头上,安慰她。
&esp;&esp;徐善然的指腹擦过嫩黄小花柔软的花瓣。
&esp;&esp;这一整个花环似乎曾经呆过男性的怀中,被挤得有些扁了;又似乎曾经饱蘸雨水,都有些蔫了。
&esp;&esp;但褐色的柔韧的枝条,绿色的狭长的叶片,黄色的小巧的花朵,都依旧鲜妍而明媚。
&esp;&esp;其主人蕴含在这里的心意,也始终如一的真挚。
&esp;&esp;高婵的目光有些冷漠,她仅仅瞥了这花环一眼,就很快移开目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让邵劲听到这么多东西。这太不安全了。”
&esp;&esp;徐善然笑了笑,她总像对待朋友那样对待高婵,也像对待过去的自己那样对待高婵:“因为我答应过他,他有多认真,我就有多认真,而且……”
&esp;&esp;“而且?”
&esp;&esp;“我并不担心他会伤害我。一个不会伤害我的人,当然值得我付出更多的真实和信任。”
&esp;&esp;大雨变成了小雨,小雨也渐渐收了,最后只剩下积蓄在叶子上的无根水,不时叫单薄的叶片承受不住,从而自树梢砸落到地面。
&esp;&esp;邵劲回到他那匹马摔倒的地方的时候,摔倒了的马还没有跑走,而是跪坐在一处的树荫之下,直着脖颈看前方的道路。
&esp;&esp;当终于看到邵劲的时候,它打了个响亮的鼻音,两只前蹄由跪着改为站起,昂首挺胸得像是在和邵劲打招呼一样。
&esp;&esp;邵劲也和这匹马打了声招呼。
&esp;&esp;他很快来到马的身旁,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背脊与脖颈,又取下一旁背囊里的马梳和玉米喂对方。
&esp;&esp;这头姜黄色的马又喷出一道鼻息,跟着垂头就邵劲的手啃食玉米。
&esp;&esp;邵劲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马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底下的马已经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只跪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他。
&esp;&esp;邵劲也坐在地上和这匹马对视。
&esp;&esp;人看着马,马看着人。
&esp;&esp;然后马凑上前来,用自己的大脑袋蹭邵劲的脑袋,用滚烫的舌头去舔邵劲的面孔。
&esp;&esp;邵劲被结结实实地又蹭又舔了好几下。
&esp;&esp;他清楚自己坐骑想要安慰自己的意思。
&esp;&esp;但是在荒郊野岭里被一匹马安慰……真的更凄凉了qwq
&esp;&esp;日升日落,月明月稀。
&esp;&esp;当徐善然与徐丹瑜的队伍日夜兼程回到京师湛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时分了。
&esp;&esp;他们一下马车就被神情严肃的仆妇一路请到老夫人的院子外,家里的人基本都在这里,徐佩东最先看见两个孩子出现,他本身的脸色颇为沉重,看见孩子们的时候却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放松,他说:“你们回来了,先进去看看祖母吧。”
&esp;&esp;话音还才落下,旁边就直传来一道声音:“丹瑜等会,善姐儿先进去。”
&esp;&esp;几人齐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老国公背着手从院子中走出。
&esp;&esp;徐佩东上前问:“父亲,母亲的身体……”
&esp;&esp;“刚醒。”老国公简单说完后就催徐善然,“你快些进去,在你祖母清醒的时候见上她一面。”
&esp;&esp;“是,祖父。”这个时候徐善然也顾不得太多了,答应一声之后就匆匆跟着婢女往里头走。
&esp;&esp;一路来到那间徐善然十分熟悉的上房,徐善然刚一转进室内,就见祖母躺在床幔之中,朱嬷嬷正在一旁服侍。
&esp;&esp;她走上前去看几日没见的祖母。
&esp;&esp;只见躺在被褥中的老人似乎在一夕之间变得矮小瘦弱,空荡荡的衣衫与厚厚的被子都将她遮得没有形状了,她的脸色蜡黄,皮肤上面布满了老人斑,皮裹着经络,黏在骨头上,一样样都叫人看得分明。
&esp;&esp;徐善然慢慢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esp;&esp;她的脸色先只是微沉,过了一会之后,才慢慢有哀戚浮现出来,可是这样的哀戚也并不长久,不过数息的功夫,又被主人自己遮掩过去了,于是最后,她的脸上也只有一派往常的温婉宁静。
&esp;&esp;只是徐善然明白。
&esp;&esp;死过一次的人当然明白,一个人要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模样。
&esp;&esp;躺在床上的老妇人也未必不明白这一点。
&esp;&esp;她此刻虽然醒着,但精神显然不太好,睁开眼睛静了好一会后,才眯着眼睛问:“是善姐儿过来了?”
&esp;&esp;“祖母,是我。”徐善然握着老人的手轻声说,“祖母现在感觉怎么样?”
&esp;&esp;“感觉没有几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闭眼就去了。”老夫人反握徐善然的手,她的手很冰冷,也很没有力气,正如她自己所说的,恐怕没有几日了。
&esp;&esp;徐善然说:“祖母会长命百岁的。”
&esp;&esp;老夫人淡淡说:“你说着自己也不信的话在哄我呢。”
&esp;&esp;徐善然也笑:“我真的这样期望,祖母,要是祖母能多活两年,折我的寿我也愿意。”
&esp;&esp;病重了这几日,老夫人第一次扯开唇角,露出一个近似笑容的动作。她打了一下徐善然的手,力道轻得像是一只羽毛拂过徐善然的手背:“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胡话,赶紧收回去。”
&esp;&esp;“孙女是认真的。”徐善然说,然后真的就此发誓,“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若能将信女的寿数渡与祖母,信女只愿祖母长命百岁。”
&esp;&esp;大概有些时候,人越到不行了,头脑就越清楚。
&esp;&esp;张氏现在正处于这样的状态。
&esp;&esp;也不知是不是念了一辈子的佛,此刻她体虚力弱,说一句话都要喘上半天,但实际上头脑却非常的清楚。有太多太多的念头在她的精神中活跃,过去的,现在的,夫妻的,孩子的,好的,坏的……它们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