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不是为了维护沈明烛,是在坚持自己的原则。
&esp;&esp;今日沈永和能为了杀沈明烛故意给他一个送死的任务,他日这种手段就会被用在别的同僚身上。
&esp;&esp;巍巍皇权,予取予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不该变得这样卑劣,这是不对的。
&esp;&esp;他知道这话注定引得陛下不喜,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esp;&esp;他是言官啊,忠臣之事君者,莫先于谏。顺道而行,纵死何惧?
&esp;&esp;“此事毋需再议。”沈永和目光冰冷,却也奈这人不何。
&esp;&esp;是他自己决定要当仁君的,是他自己决定要治下宽仁、从谏如流,留千古美名。倘若因言语冒犯怪责臣子,那无疑成了一场笑话。
&esp;&esp;萧予辞轻咳一声,打圆场道:“沈明烛身无官职,陛下不过寻人办点私事,曲大人言重了。”
&esp;&esp;朝堂上从未因大齐多了一块地盘而如此气氛怪异过,分明是件足以大醉三日的喜事,偏偏却难以轻松地快乐起来,心中莫名沉重。
&esp;&esp;就连被推举出来的治理百越的大臣都神情尴尬,好似抢了别人的功劳般无所适从。
&esp;&esp;如果沈明烛是个单纯的臣子,他会因为这一个功劳青云直上,而不是只一个空有其名的侯位敷衍了事。
&esp;&esp;偏偏他姓沈,偏偏他所犯是谋逆大罪,偏偏他是废太子。
&esp;&esp;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发生转圜。
&esp;&esp;
&esp;&esp;又是一月,沈明烛完成任务归长安。
&esp;&esp;这回不像他走时的悄无声息,满朝文武都做好了相迎的准备,沈永和为此专门延长了早朝。沈明烛的功勋已无法遮掩,他心中固然不愿,却也只能顾全大局。
&esp;&esp;沈永和有贺时序这个内应,对这趟多出来的燕驰野、庆尧等也不多诧异,他端坐高台之上,面色如常,含笑道:“诸位此去辛苦了。”
&esp;&esp;“陛下!”贺时序忽然跪倒,刹那红了眼眶,“臣请陛下彻查殿下昔日谋反一事,殿下是冤枉的!”
&esp;&esp;所有人猛然抬头。
&esp;&esp;第11章
&esp;&esp;隔着九级硙硙丹陛,沈永和居高临下俯视着大殿中心超尘拔俗、风尘物表的矫矫青年,神情晦涩难明。
&esp;&esp;他眼神中忽有凛然杀意,然而快速闪过,不为人所见。
&esp;&esp;文武百官俱都忘了礼数,近乎失礼地抬起头,怔愣地望着沈明烛。
&esp;&esp;一个月前,他们还在遗憾沈明烛偏偏犯下了谋逆大罪,成了废太子,与皇位无缘,永远戴罪之身。
&esp;&esp;可是如今,有人说当年事是有人陷害,沈明烛比谁都无辜。
&esp;&esp;这要怎么办呢?
&esp;&esp;替他洗清这莫须有的罪名,将他的名字重新载入皇室族谱,然后呢?要把从前的太子之位、如今的天子皇位一并还给他吗?
&esp;&esp;不,当今陛下也是个好皇帝,且皇朝不宜动荡。
&esp;&esp;那就视而不见将错就错,任由沈明烛背着这罪名继续被囚于含章宫,让一切重回正轨?
&esp;&esp;看起来似乎不错,可这对沈明烛不公平。
&esp;&esp;不能这么对他的。
&esp;&esp;这个人在生死关头挺身而出救了他们所有人,又任劳任怨冒着生命危险去了百越,让大齐百姓免受饥荒之苦。
&esp;&esp;凭他的才华、他的品性、他对他们的恩情……
&esp;&esp;沈明烛不该困宥深宫,不该藏巧于拙,不该身负骂名。
&esp;&esp;虽然还未调查,但他们似乎已经认定沈明烛是无辜的了。
&esp;&esp;沈明烛眼神茫然。
&esp;&esp;“你在说什么?”他疑惑地看向贺时序:“我不觉得冤枉。”
&esp;&esp;贺时序没理会,他深深叩首:“陛下,殿下从未谋反,是由小人陷害,请陛下明察。”
&esp;&esp;这是他的私心。
&esp;&esp;他知道已经盖棺定论的罪名难以推翻,他知道陛下不会愿意为沈明烛正名,所以他没在密信里写。
&esp;&esp;他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才能为他的殿下挣来几分离开含章宫的机会。
&esp;&esp;贺时序不是蠢人,他知道如果替沈明烛翻案定然会牵扯到当年指认这人、如今已经是定远大将军的江铖。而如若沈明烛无罪,或许还会危及陛下的地位。
&esp;&esp;他知道的,他都知道。
&esp;&esp;他没想背叛沈永和,他仍旧忠于他的君主,可是……
&esp;&esp;——可是啊,在朝堂的短暂动荡和沈明烛的后半生之间,他希望这位命运多舛的殿下可以过得好一点。
&esp;&esp;——惟愿殿下平安康泰,事事顺遂,得偿所愿。
&esp;&esp;沈明烛眉头微蹙,他纠正:“没有人陷害,就是我干的,我谋反了,只是失败了而已。”
&esp;&esp;沈永和也没有理会,他只看着跪伏在地的贺时序,语气冷淡:“你是要朕,以人子的身份,指责先帝断案有误?”
&esp;&esp;子不言父过,臣不彰君恶,沈明烛的罪名是先帝在位时亲自审判处置的,那就绝对不能有错。
&esp;&esp;皇帝的脸面,比一件事的对错、一个人的清白都要重要许多。
&esp;&esp;更何况大齐以孝治国,祖宗之法尚不可变,他身为人子,断断没有推翻先帝所下判决的理由,就连大臣们都不能以此指摘他。
&esp;&esp;这是他最好的挡箭牌,先帝已经死了,成就了沈明烛永远都难以越过的名不正言不顺。
&esp;&esp;“先帝听说殿下谋逆时,曾痛心疾首涕泪而下,若知道殿下并无此心,还不知该有多欣悦。”贺时序坚定道:“陛下,先帝是被歹人蒙蔽的,还请陛下勿要一错再错啊。”
&esp;&esp;“你放肆!”这话有些大不敬了,沈永和愤怒地一拍桌案,“翻案可不是你空口无凭就能翻的,你可有证据?”
&esp;&esp;贺时序抬头,满脸义无反顾的决绝:“臣无证据,可臣愿以性命做担保,若谋逆一事并无蹊跷,臣愿领一死!”
&esp;&esp;沈明烛缓缓张大了嘴巴:“啊?”
&esp;&esp;他怎么也没想到回来路上沉默寡言的贺时序一到长安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不是,你是听不到我说话吗?我说我不无辜!我认罪!”
&esp;&esp;站在他旁边的燕驰野忽然往前一步,撩开衣摆一同跪在贺时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