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上元佳节，寂静漆黑的魔域上空，响在宁沉耳边的焰火声，还有一身山水墨色渐变流裳，宛若初云覆雪般静静等他回眸的人。
&esp;&esp;满天星火淋在谢停云身上的时候，当真是十分好看的。
&esp;&esp;替他亲手带上飞鸟流苏银饰的谢停云。
&esp;&esp;抬手按在他唇上，闭上眼睛，俯身亲吻下来的谢停云。
&esp;&esp;为他穿上一身繁复赤金喜服，义无反顾上了花轿的谢停云。
&esp;&esp;惶然奔来接住他，神情苍白破碎的谢停云。
&esp;&esp;徒劳按住心口血洞，眼眸红透的谢停云。
&esp;&esp;……
&esp;&esp;太多，太多。
&esp;&esp;直到这时，宁沉才恍然发觉，他们朝夕相处的每一幕，宁沉都记得住谢停云的动作，记得住谢停云的神情，记得住谢停云带着笑意或者恍惚的眉眼。
&esp;&esp;记得住自己每一次毫不在意的付出后，谢停云有始有终的回应。
&esp;&esp;直到往事种种在脑海之中一一回放，宁沉这才恍然发觉，每一个画面的辗转，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心动。
&esp;&esp;而等他彻底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早就不知不觉地深陷了。
&esp;&esp;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想让这个人受伤、伤心，亦或是心碎了。
&esp;&esp;他们两人宿命如此，直到宁沉死去，依旧连一样都没有避免。
&esp;&esp;宁沉苦笑。
&esp;&esp;他回味了一下方才眼前闪过的画面，心想：
&esp;&esp;这算什么，死前走马灯吗？
&esp;&esp;他死都死了。
&esp;&esp;等、等一下！
&esp;&esp;他答应谢停云，要等一等谢停云，先不去投胎的！
&esp;&esp;可是宁沉周身是沉寂无比的黑暗，他找不到来路，寻不到归处，根本无从下手。
&esp;&esp;宁沉心中暗道糟糕。
&esp;&esp;他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送去投胎了吧？！
&esp;&esp;那谢停云怎么办啊！？
&esp;&esp;宁沉开始挣扎起来。
&esp;&esp;直到这个时候，宁沉的意识才终于从浮沉之中彻底醒了过来。
&esp;&esp;宁沉尝试着感知躯体的存在，他最先恢复的知觉，是无边的寒意。那寒意浸入骨髓，似乎能够把所有的生命都冰冻凝固。
&esp;&esp;耳边似乎隔着水膜，宁沉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隐约响起：“他……识海……清除……差不多了……”
&esp;&esp;“……居然……醒……？”
&esp;&esp;伴随着宁沉对躯体的感知越来越清晰，他听见的声音越来越完整。
&esp;&esp;“死了这么多次，居然还能……谢……”
&esp;&esp;“哎他怎么……？！”
&esp;&esp;宁沉猝然一顿。
&esp;&esp;谢。
&esp;&esp;谢停云。
&esp;&esp;死了这么多次……
&esp;&esp;谢停云说，他亲眼看着他死了四次。
&esp;&esp;哪来的四次？
&esp;&esp;怨鬼境内的傀儡马甲被无数藤蔓洞穿，一次。
&esp;&esp;宁沉的第一具本体吸纳过多怨鬼怨气，沉入不尽渊，两次。
&esp;&esp;生挖魔心而死，三次。
&esp;&esp;前世他因为揍了一顿那个富家子弟，在临近家门口的地方被黑车撞死……第四次。
&esp;&esp;他一共就死了四次。
&esp;&esp;前三次谢停云都在场，而且亲眼目睹。
&esp;&esp;第四次……只有邻居家那个小孩，在他不成样子的身体面前跌坐许久。
&esp;&esp;如果不算他的前世，原主在这个世界也死了四次。然而宁沉穿过来的时候，正是谢停云和原主大战一场后，各自重伤的时间点，原主是因为重伤而被其他魔族趁虚而入杀死的，没死多久宁沉就过来了，先不说谢停云根本没亲眼看见他死亡，这么短的时间差，也不足以将原主死亡的消息传递出去。
&esp;&esp;所以，如果谢停云当真亲眼目睹过他的四次死亡，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esp;&esp;宁沉呼吸骤然停顿。
&esp;&esp;宁沉的脑子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清晰。
&esp;&esp;他好像，是第一次，真切地触及到了这一切的因果循环。
&esp;&esp;前世，宁沉偶然把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孩领进了家门，给他上了药。而那个小孩在他仅有的五个白面馒头里，扒拉出所有还没发硬的白面馒头，偷偷放在了宁沉的家门前。
&esp;&esp;那是那个小孩一周里唯一的口粮。
&esp;&esp;小孩因为常年营养不良，模样格外瘦削，不知情者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高中生。
&esp;&esp;宁沉用拥抱逼他学会开口说话，小孩便把攒了一个学期的奖状和一堆差一两分满分的试卷抱进了他的房间，和宁沉换抱抱。
&esp;&esp;后来小孩父母出差，但小孩身上又莫名其妙有伤，宁沉便带着人上门讨说法。
&esp;&esp;然而小孩身上伤不重，对面又是富家子弟，咬死是小打小闹，学校也没办法给出宁沉满意的答复。
&esp;&esp;宁沉转头就找机会把富家子弟揍了一顿。
&esp;&esp;然后就是在雨夜之中，他提着给小孩的成年礼蛋糕，在即将到达家门口前被没上车牌的黑车撞倒。
&esp;&esp;那一天刚好是小孩成年的日子，宁沉下了车，开伞之际，明明已经看见家门口一直等着的小孩。
&esp;&esp;宁沉不好说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反正宁沉做过的事情，他认，并且早就想好了一切的后果。
&esp;&esp;大不了被报复就是了。
&esp;&esp;只是……这个小孩。
&esp;&esp;宁沉的魂魄浑浑噩噩，看见跑进车祸现场的小孩浑身淋透，跪在他身前却不敢碰他，精致的小蛋糕早就被碾碎糊了满地，染上泥泞的尘土和血迹。
&esp;&esp;小孩跟着救护车跑了不知多久，摔了无数次，身上破旧的衣衫泥泞不堪，雨水冲不掉上面沾染的血。
&esp;&esp;他追不上。他不可能追上。
&esp;&esp;小孩父亲被紧急联系回来，看见他一身肮脏狼狈，晦气地踹了几脚，随后拖进厕所的花洒下，在冬日的季节开冷水冲刷。
&esp;&esp;宁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