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看出他大约也只是猜的,但迫切想得到答案,即便只是些揣测也好:“为什么这么说?”
&esp;&esp;他却耸耸肩,“猜的。”
&esp;&esp;对方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到关键处便避而不答,她知道这是个聪明人,她若不拿出点交谈的诚意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esp;&esp;戚雪重新郑重道:“阿巳公子,你是高人,我也就实不相瞒了。我们镇上是从几日前的晚上开始发生怪事的,镇上的大户媳妇生下了一只狐狸胎,从那之后每天清晨都会有两户人家门前收到死鸡死鸭,街坊们都传,这是狐狸下的聘礼,当晚便会带走那户人家的女儿。”
&esp;&esp;“我家也有,我是镇上唯一从狐狸聘中活下来的人。若真像公子说的,‘他们’是冲我来的……是因为我有何不同之处?”
&esp;&esp;他坐在那,好整以暇,唇角挽点笑意,投过来的视线笼罩着她,“刚刚在雾里碰见你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有朱砂血,身上应当还有些先天的东西。寻常人‘问路’不过一个模糊的方位,须得七拐八绕,费上好几个时辰,能问到目的地都算是成功了。而你,随口而来的两句,便能直接送到大门口。”
&esp;&esp;“也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被盯上,对吧。”戚雪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间不知是福是祸。
&esp;&esp;男人不置可否,接着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大雾之下,应当是还伴随着幻觉的,困住了其他所有人。姑娘在其中分毫不受影响,啧,了不得。”
&esp;&esp;戚雪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公子你也未受影响。”
&esp;&esp;“多谢姑娘的饭菜,就此别过了。”阿巳笑了笑,却是没准备再接着浪费时间了,利索的起了身,步态潇洒往草棚去牵马。
&esp;&esp;他走得如此干脆利落,若说到刚才为止戚雪心中都还留有一丝警惕的疑窦,提防这人真是居心叵测前来下套,那么现在她才算彻底相信这真就是一个误入的高人。
&esp;&esp;戚雪生怕他上了马就追不上,飞快冲上了前去,“公子留步!”
&esp;&esp;她撵上去拦在他的马前,目光恳切:“公子懂的这么多,可否救救我们镇上这一百多条性命,大恩大德戚雪永世不忘,当牛做马必定偿还。”
&esp;&esp;说到当牛做马,旁边那匹大黑马正好晃着脖子打了个响鼻,戚雪靠得近,冷不防被吓一跳。
&esp;&esp;阿巳哈哈一笑,“你瞧,说要给我做马,它都不乐意。”
&esp;&esp;她拍着马脖子将它安抚下来,拽着缰绳不放,“只有你能帮我们了,公子若愿意施以援手,戚雪当以命相酬。”
&esp;&esp;“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他扬着眉,复又微微一笑,在她张口辩驳之时示意稍安勿躁。
&esp;&esp;“姑娘这话非也。能救这镇子百姓的,不是我,是你。”
&esp;&esp;他的眼神温和凝视着戚雪,深邃到足够扰乱人的心神,竟像一个宽容温厚的长者。她在这种目光下有些呆怔,“我?”
&esp;&esp;阿巳将缰绳拿过来,单臂倚着大黑马,下巴往上扬了扬,是问询也是邀请。
&esp;&esp;戚雪看着他,定了定心神,踩蹬上了马。
&esp;&esp;他又再带着她慢慢走进了大雾里。
&esp;&esp;这雾气冰冷,比刚才更加浓稠了,仿佛冬天扑面的冷风,让人窒息。
&esp;&esp;戚雪被冻得直哆嗦,缩在马前,忍不住就想往后面的热源靠。
&esp;&esp;那怀抱宽阔温暖,她克制着,保持在能感受到温度的距离停止,没再冒犯。
&esp;&esp;忽的一声清脆的金铃将戚雪的思绪震回,阿巳的掌心随之覆在了她的眉眼上。那只手温暖干燥,她瞬间僵住不动了,这才想起来之前他给她蒙眼的物件,现在包扎用在了她手上。
&esp;&esp;又是一声铃响,也不知是不是太冷了,冻得戚雪神思恍惚,好像听见了他在问话,又好像没听清,嘴里嘟囔的连她自己都不知在说甚。
&esp;&esp;这种感觉像极了困顿之时的半梦半醒,戚雪眼皮压在他的掌心之下,马下有节奏的慢慢晃悠,像被泡在温水里,舒服极了,就想沉沉睡去。
&esp;&esp;这种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她才忽地一下又激灵着醒了过来。
&esp;&esp;正好听清了耳边传来的阿巳的声音:“哪边?”
&esp;&esp;“……左边。”
&esp;&esp;身后的男人顿了片刻,“你刚才是不是睡着了?”
&esp;&esp;“没有啊。”戚雪有些心虚转了转被他按住的眼珠,虽然很像,但又不信自己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形下睡着。
&esp;&esp;她的眼睛还被蒙着,后面没了声,安静了半晌后,才听稀奇道:“睡着了都能找着路。”
&esp;&esp;那手在同时间松开,戚雪的眼睛被温热照顾久了再回到寒雾中颇有几分不适应,她鼻梁酸酸睁眼,看见大雾的尽头缓缓浮现身影的明府的大门。
&esp;&esp;戚雪心中对这地方多少是打颤害怕的,回头磕巴着看他:“我、我们、”难道要进去吗?
&esp;&esp;阿巳还沉浸在睡着了都能找到路的惊讶中,“当然,就你这天分,要学点本事,直接让他滚,他都得滚。”
&esp;&esp;“真的吗?”她更惊讶了。
&esp;&esp;“当然假的。”这男人顶着那张很有说服力的脸胡说八道,得逞了还要笑话她,劣根性十足。
&esp;&esp;戚雪悻悻抿了抿嘴,转过头去没再搭理他。
&esp;&esp;其实镇上被大雾笼罩着,大多数地方看不真切都差不多,但戚雪心知一切时段皆由此而起,这明府的大门口于她而言便是整个镇上最为阴森恐怖之处。
&esp;&esp;黑马在门前停下,戚雪心中仍在打鼓,直到身后人搡了她一下催促,才反应迟钝的,不情愿下了马。
&esp;&esp;明府的大门紧闭着,门前还挂着两个惨白的纸糊灯笼,阿巳下马后上下打量了几眼,将马套在了门口石狮的石柱上,便很有礼貌的上前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