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见戚雪这般镇定,兰塔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些,许是觉得能在这种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稳坐泰山不乱,心中多了几分钦佩。
&esp;&esp;但只有戚雪自己知道,‘他’一直跟着她,逃不逃出去根本没有差别,在哪都一样。
&esp;&esp;戚雪握着手腕的印记对着墙外正出神之际,听见谭叔的急声催促:“少东家,窦大娘说得对,你也该出去避避风头。”
&esp;&esp;他疾步匆匆而来,神情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谭叔跟戚家的情分最久,早都将自己当成了一家人,自然最是看不得戚雪这般等死。
&esp;&esp;戚雪心知他的好意,但还是按住了他拉拽的手,“窦大娘能走,因她根本不是主人家。若真有狐狸下聘,下的便是我这个戚家独女,我跑到天涯海角都无用。”
&esp;&esp;“但是、”谭叔眼看就要老泪横流,戚雪知道他想说什么,捏了把他略显粗糙的大手,道:“与其跑,不如先去瞧瞧镇长昨日请回的那位道长有没有高招,说不定法事一成,这些污糟古怪的事就迎刃而解了呢。”
&esp;&esp;卯时刚过,戚雪顶着秋风往明府的方向而去。
&esp;&esp;第6章
&esp;&esp;嫁衣
&esp;&esp;◎全烧了◎
&esp;&esp;街上几乎没什么人,若是没有这档子事,往年这个时候秋收刚结束,家家户户有了收成都是喜笑颜开,别说是相互插科打诨,路过的野狗都要多嘬几声逗弄一番。
&esp;&esp;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一路上走过的街坊邻里,大多对戚雪有意漠视,洒扫的小二故意转过身去,原本敞开的窗户也会恰好给关上。
&esp;&esp;戚雪一路无话,加快脚步往前,很快就看到了明府的大红门。
&esp;&esp;那门虚掩着,门口前后百尺都见不着人影,在如此秋风瑟瑟之下,那红漆平日里瞧着喜庆贵气,此刻竟越看越是邪门诡异。
&esp;&esp;戚雪靠近门边后脚步就不自觉变慢了,吊着一口气,壮着胆子往门缝里瞧了一眼。
&esp;&esp;明府的前门院子很大,里面种了几棵枣树,现在都挂了果,地上的落叶和落果好几日没人打理,一眼看去显得有些萧条。
&esp;&esp;戚雪换着角度,瞧见了挂着花白绸布的灵堂,还有院子中间摆放的香案蜡烛,上面贴满了黄符纸,明晃晃的一片。
&esp;&esp;檀香还未燃尽,她猜那位道长应该还在里面,但戚雪并不想踏足这是非之地,便只在门口候着。
&esp;&esp;这一等便是许久,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戚雪这才想起来明府似乎不止一个门能进出,又赶紧往里看了眼,正好便瞧见那两位道长收拾好了灵器准备离去。
&esp;&esp;“道长留步!”戚雪将门缝推开了些,大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esp;&esp;里头还站了几个明府的小厮,听见动静转头来盯着她,戚雪毛骨悚然,硬着头皮忽略掉那些令人发毛的视线,只盯着那道长道:“道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esp;&esp;戚雪的神情恳切哀求,虽然脸金龙寺的方丈大师都看不出端倪的事情,她本没在这两个游方道士身上抱有太大希望,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请他们试试。
&esp;&esp;那道长生得一副高深莫测的面相,长鬓长须,微眯着眼只露出了半颗眼珠看人,架着拂尘,走过来时上下打量了戚雪一眼。
&esp;&esp;“这位姑娘,有事相求?”
&esp;&esp;“无事也不敢轻易叨扰尊架了,”戚雪微微伏低了腰,“不知道长这驱邪法事可还顺利?只因今儿个晨起,小民家门口被下了那劳什子的脏东西,心道命不久矣,想跟道长求个生路。”
&esp;&esp;那道长淡声训斥:“不可对狐仙失礼,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山精野怪,那是受过百家供奉的灵仙。”
&esp;&esp;他慢条斯理将拂尘换了个边,掐着嗓子接着道:“狐仙在你们这镇子逗留,都是命里注定的因果,贫道已请示了天尊,为你们求得了三场法事,安稳送走他老人家……今天只是第一日。至于你……”
&esp;&esp;生意人怎会不懂这上下端量的目光和刻意的停顿是个什么意思,戚雪当即掏出身上的二钱银子递上,“但求道长指条明路,出门匆忙,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esp;&esp;那道士倒也爽快收了,随即从布兜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来将里面的东西往拂尘上撒了一通,就开始念念有词往戚雪头上抖落。
&esp;&esp;戚雪站着没敢动,但那粉末实在呛人,迷得她睁不开眼,连咳了好几声,直到那道士跳了几下后将拂尘往她头顶一敲。
&esp;&esp;“好了,你回去吧。”疯癫只持续了须臾片刻,他收了拂尘就立即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
&esp;&esp;戚雪有些不明所以看着他,道长解释道:“贫道给你上了天尊的护身符,至于能否渡过此劫难,更要看你的造化了。”
&esp;&esp;“……”戚雪有些哑口无言,但总归还是没再多言,点个头便离开了。
&esp;&esp;回去的路上,那些粉末的气味都好像还留在她的鼻子里。
&esp;&esp;二钱银子说多不多,但也不少,放在他们这种小镇子里,够得上一户人家大半个月的开支,如今就换了这么场灰头土脸。
&esp;&esp;且不知能不能起到些微作用。
&esp;&esp;已经快到晌午才勉强出了些太阳,戚雪正心事重重往回走着,正好看见前头有人神色匆匆背着行囊往出镇的方向去了。
&esp;&esp;戚雪认出来其中一个是溪头黄家的大儿子黄岩,他们家的男丁都尚未娶亲,上头老娘也走得早,那戴着斗笠被他护着的女眷多半就是黄家唯一的小妹了,印象中似是叫黄鹂。
&esp;&esp;只一眼,戚雪便猜测他们家只怕是也遭狐狸下了聘,才会如此匆忙想将小妹送出去暂避风头。
&esp;&esp;戚雪站着没动,目送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这种多事之秋,街坊邻里大多冷漠,谁都不想平白沾上火星子,路上没有一个人与之搭话。
&esp;&esp;正当她心里有些犹豫之时,竟意外瞧见前面镇口方向,窦大娘带着她的儿子又去而复返了。
&esp;&esp;窦大娘的神色很不对劲,她紧攥着儿子的手,在镇前山道上崩溃大哭起来,略显臃肿的身子往地上摔坐下去。
&esp;&esp;戚雪是第一个冲出去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esp;&esp;街上的乡亲们也被吸引过来几个,但都只远远瞧着,只想听听情况。
&esp;&esp;窦大娘个高人也重,她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戚雪是拉不动的,只得跟着一道蹲在边上,但这哭得脸都给涨红了得阵仗根本问不出话来,她只好转向旁边的小豆子:“到底怎么了,你们娘儿俩不是下山去了吗?”
&esp;&esp;小豆子老实道:“我们找不到下山的路,娘带我在一个地方转了四五圈,每次都能绕回镇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