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大越像条千疮百孔的大船,处处都亟需他去填补,才能免于沉没。
&esp;&esp;沈京墨点点头,转身回屋,将他的玉佩取了出来,递还给他:“既然霍一他们来了,让他们留些银子就好。你这玉佩太过贵重,这小地方卖不出去,不如现银实在。”
&esp;&esp;“是我考虑不周,”傅修远接过玉佩,挂在了那只开了线的鸿雁香囊旁边,顿了顿,道,“靖靖,和我一起走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送你去。”
&esp;&esp;她不会跟他一起回上京,但至少让他送她去个安全的地方。
&esp;&esp;沈京墨却还是摇头。
&esp;&esp;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几次欲言又止,只死死咬住下唇,直到牙齿在柔嫩的唇上留下两道泛白的印痕,才艰难开口:“你……”
&esp;&esp;傅修远眼眸微张,等待着她的下文。
&esp;&esp;沈京墨为难半晌,终于还是换了个问法:“你可知商洛如何了?”
&esp;&esp;她不知道商洛战况如何,但霍一他们是从商洛赶来的,应该比她更清楚。她眼下无从知晓陈君迁是生是死,只有问他,却又不敢问得太过直白。
&esp;&esp;傅修远定定地看了她几眼,微一垂眸:“我不知道。”
&esp;&esp;沈京墨惊讶抬眼:“霍一他们也……”
&esp;&esp;“他们的任务是确保你的安全,那日你跳下丹水,他们就立刻追下来了。”
&esp;&esp;沈京墨原先的期待和希望顿时就散了,神情恹恹地垂下头去,不知接下去该怎么办。
&esp;&esp;傅修远看着她无措的模样,早已猜到她真正想问的是陈君迁的情况。
&esp;&esp;斟酌片刻后,他道:“让霍一跟着你,一旦有了他的消息,我立刻让人通知他。”
&esp;&esp;沈京墨眼瞳一震:“可你们……”
&esp;&esp;他们是敌人,他一旦找到陈君迁,一定会再打起来。他是朝廷命官,平叛是他的职责所在,她不希望他们两个人再遇上,也不想从他口中得知陈君迁的下落。
&esp;&esp;这样做对他们都太残忍了。
&esp;&esp;可傅修远却对她微笑起来:“他是你的郎君,帮你找他,是傅伯鸿的私心,不是傅相的算计。”
&esp;&esp;沈京墨愣怔地看着他。
&esp;&esp;她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可看见他眼中的笑意,她却只觉得难过。
&esp;&esp;这次她真的欠他一句谢谢。
&esp;&esp;可还不等她开口,他已经转过身,一步步向院门走去。
&esp;&esp;“伯鸿哥哥!”沈京墨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esp;&esp;听见这熟悉的称呼,傅修远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身。
&esp;&esp;他一停,沈京墨也像是猛然回神一般,停了下来。
&esp;&esp;两人隔着两三步的距离,没法再近一步。
&esp;&esp;“你……”她一开口,眼泪却先一步涌了上来。
&esp;&esp;她忙擦掉眼泪,压抑住颤抖的哭腔,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对他很轻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esp;&esp;她看着他消瘦了许多的背影,由衷道:“多保重。”
&esp;&esp;傅修远眼眶微微泛红。
&esp;&esp;良久,他逼自己扯出一抹笑,轻声回她:“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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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傅修远走后,沈京墨换好衣裳,与年轻人的母亲道了别,去往临近的镇甸抓药。
&esp;&esp;霍一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等她进了药店,他就在外面某处候着。如果沈京墨不特意寻他,几乎不会察觉到他存在。
&esp;&esp;沈京墨按照老郎中留下的方子抓了药,托店家煎好。她一时不知该去往何处,便在店中暂时歇脚。
&esp;&esp;不多时,店外传来一阵嘈杂。
&esp;&esp;沈京墨此时无心好奇别人的事,但架不住动静越来越大、人群越围越多,她还是扭头往外看了一眼。
&esp;&esp;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告示下围满了人,从她所坐的地方看过去,只能看见告示里画像的一小部分。
&esp;&esp;沈京墨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esp;&esp;“通、缉?”人群最前面,识字的人给其余不识字的解释,“告示上说,前些日子朝廷派兵把一伙叛军给灭了,叛军头子跑了,这不正到处抓人呢。谁要是能将其捉拿,赏银一百两!”
&esp;&esp;“一百两啊?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esp;&esp;“嗐,叛军头子哪那么好抓。”
&esp;&esp;围观的百姓里有人摩拳擦掌,也有人泼冷水。
&esp;&esp;沈京墨却都充耳不闻。
&esp;&esp;她拨开人群,看见了那幅完整的画相,愣了一瞬,眼里蓦地蓄起了泪。
&esp;&esp;是他。
&esp;&esp;他还活着,还没有被朝廷抓住。
&esp;&esp;沈京墨喜极而泣,可紧接着又想到,除他之外,商洛那数万大军竟无一生还,又觉得心如刀绞。
&esp;&esp;更令她无措的是,天大地大,她也不知该去何处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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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丹水下游一处无人的荒村中,陈君迁双目赤红,嘴唇干裂,颓然坐在几欲倒塌的土房里。
&esp;&esp;破损严重的房顶漏进几缕阳光,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脏乱的废墟上,仿佛对一切都无知无觉。
&esp;&esp;直到太阳西移,漏进的光晃了他的眼,他才稍稍挪动个地方,又继续枯坐着。
&esp;&esp;三天前商洛失守,他眼睁睁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将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却什么都做不了。
&esp;&esp;现在想想,薛义的调虎离山有多明显,可他那时竟丝毫没有察觉。
&esp;&esp;他从未怀疑薛义反越的决心,也因此葬送了七万人的性命。
&esp;&esp;程大海、吴斐,还有很多自他起兵便忠心跟随的弟兄,都是死在了他盲目的信任和大意之下。
&esp;&esp;还有他的靖靖。
&esp;&esp;他甚至不知她如今身在何方。
&esp;&esp;想到沈京墨,陈君迁心痛难忍,将脸埋进掌心,泪却顺着指缝和掌缘落了下来。
&esp;&esp;随着他抬手,袖中有什么东西从手腕滑向肘部,有些硌人。
&esp;&esp;他一怔,将那东西掏出来一看,才发现是沈京墨塞给他的那枚刻着山神奶奶的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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