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话现在说起来可能有些矫情,”贺裕轻声道,“为了带大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他吃了不少苦头。我们兄弟二人在冷宫中长大,从小就见惯了世态炎凉。母后去得早,父皇恨不得亲手除了我们俩,我们身边没有人期待他变得更好,所有人都想将他拖入地狱。”
&esp;&esp;“他不善表达,性子也古怪,登基了之后,所有人都害怕他。”贺裕又叹了一声,“其实我也有些害怕他……小时候还好些,长大了之后更怕了。我发现皇兄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可能是……没见过吧。”
&esp;&esp;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好。
&esp;&esp;贺裕垂下头来,语气有些失落:“我一直都猜不透皇兄在想什么,我觉得他太固执。其实他不惩罚自己,不在母后灵位前忏悔,我也不会怪他……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esp;&esp;听到这些话,谢庭川的指尖在寒风中抖了一下。
&esp;&esp;所以,主动请军罚也是在忏悔吗?
&esp;&esp;写罪己诏是在忏悔吗?
&esp;&esp;这两年来一直糟蹋自己的身子,都是在忏悔吗?
&esp;&esp;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胸腔涌出了一些熟悉的情绪,他抬起头来,眼眶在夜风吹拂下微微发酸。
&esp;&esp;“我知道你们二人之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皇兄那个性子,一定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贺裕还保持着抱着海棠花的姿势,“我不劝你,但是我还是想为皇兄争取一下。”
&esp;&esp;他将怀中的海棠花递了过去。
&esp;&esp;“你走后,宫里种了一大片海棠树。”
&esp;&esp;贺裕恍惚间想起了那个在树下醉倒的身影,那是他今生第一次看见他无所不能的哥哥流眼泪。
&esp;&esp;谢庭川还是怔在那儿,半天都没有接过花。
&esp;&esp;贺裕见状,咬了咬牙,又道:“皇兄今日那身伤是因为将军吧?将军收下这束花,还有这瓶伤药,就当是回报皇兄了。”
&esp;&esp;听到这话,谢庭川才伸出手将这花接过。
&esp;&esp;半晌之后,他轻启薄唇:“臣收下了,但如王爷所说,只是回报。”
&esp;&esp;贺裕忙不迭点头,就算对方这样想也很好了,只要能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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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夜里,谢庭川又一次做噩梦了。
&esp;&esp;这是第几次做噩梦了……他早就数不清了。
&esp;&esp;原来被囚在紫宸殿的时候都没有做过几次噩梦,但是来到西北之后,他就一直在做噩梦。
&esp;&esp;他时常恨贺昭在梦中都不肯放过自己,可是这么想的同时,他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esp;&esp;“若是老三登位,谢卿也不用受这等苦楚了。”
&esp;&esp;“一想到你还惦记那个死人,朕就觉得恶心。”
&esp;&esp;“不知贺徊可尝过这滋味……”
&esp;&esp;“朕不许……你伤了自己。”
&esp;&esp;“朕以后不说那样的话便是了。”
&esp;&esp;“谢庭川,你随朕去江南……这是你从前答应过朕的。”
&esp;&esp;“临舟,你身上好香。”
&esp;&esp;“你可知我的心意?”
&esp;&esp;“在你眼中,朕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esp;&esp;“谢庭川……朕放你回西北。”
&esp;&esp;请你,别再折磨自己。
&esp;&esp;谢庭川猛地惊起,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esp;&esp;他赫然抬头,看见孤月皎皎,琐碎的流光泄在那几支海棠花上。
&esp;&esp;谢庭川红了眼,像是发了疯,忽然抽起佩剑,将那些海棠花尽数斩了下来,几抹刀光之下,粉色的花瓣急促地扑簌落下,掉在了地上,沾了灰尘。
&esp;&esp;“砰”的清脆一声,他像是脱力了一般,将剑放了下来。
&esp;&esp;他跪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那些已经有了枯败痕迹的花瓣。
&esp;&esp;谢庭川颤抖着伸出手,又捡起了一片花瓣,揣在了怀中。
&esp;&esp;今日和贺昭重逢的回忆瞬间涌进了他的脑海中。
&esp;&esp;其实今天白日里,他和贺昭说的话几乎都是真的,只有一句说了谎。
&esp;&esp;他过得并不好。
&esp;&esp;或者说,没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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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今天一天都在路上奔波,来晚了
&esp;&esp;第68章 身边的人
&esp;&esp;贺昭封锁了自己重伤的消息,对外宣称自己只是身子还没好全。
&esp;&esp;好在靖王这几日一直代替他主持围猎大会的大小事宜,所以也没有耽误大事。
&esp;&esp;这两日,贺裕总是带一些京城中的小玩意来谢庭川这儿,知道对方没什么兴趣,但是他还是乐此不疲地过来。
&esp;&esp;这一次,谢庭川刚从西线回来,就被人堵在了帐门口。
&esp;&esp;贺裕看见他,刚想露出笑颜,就瞥见了对方脸上的一道血痕。
&esp;&esp;“这是怎么了?”贺裕上前一步,有些紧张道,“你被人伤到了?”
&esp;&esp;谢庭川没当回事:“小伤。”
&esp;&esp;“对方是什么人啊,怎么还挑着脸划口子?”贺裕眼神中流露出可惜和担忧的目光,“你等等我,我去找太医。”
&esp;&esp;一听到对方要找“太医”,谢庭川神色微变:“小伤而已,军医就能处理,不必浪费太医的时间。”
&esp;&esp;“这怎么能叫浪费时间呢?军医肯定没有太医手细,他们往日都是给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包扎的。这伤口瞧着这么严重,让他们处理,肯定要留疤了。”贺裕说罢,就要转身回皇帐中。
&esp;&esp;可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就被谢庭川提回来了。
&esp;&esp;谢庭川没用多少力气,但是提着贺裕,还是跟提着小鸡仔一样轻松,他慢慢放开了对方:“王爷,臣和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有何不同吗?”他声音平缓,眸中无波。
&esp;&esp;贺裕深吸一口气,心想当然是因为那些汉子们不及你貌美啊!你个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能在脸上留疤呢?
&esp;&esp;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闷着头,不说话。
&esp;&esp;谢庭川见他的反应,还以为对方担心自己的伤口,便又耐心解释道:“真的只是小伤,军医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