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爸爸呢？”
&esp;&esp;纪九喉结动了动，低声回道：“她爸爸去天上了。”
&esp;&esp;纪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她爸爸把我忘了。”又叮嘱纪九，“我不要把醒宝忘了哦。”
&esp;&esp;纪九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我哪儿也不去，我会一直陪着醒宝。”
&esp;&esp;纪九见纪醒老是扭脑袋，还伸手去摸脖子，便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esp;&esp;“衣服把这里抓到了，它，它不听话。”纪醒指着脖子。
&esp;&esp;纪九便单手解开他斗篷，又拉开里面的绒衣衣领查看。
&esp;&esp;“他怎么了？”机器人问。
&esp;&esp;纪九将纪醒里层的衣物往下扯，道：“没事，就是我早上给他穿衣服的时候，把秋衣前后穿反了，衣领顶着了脖子，等到了黑从山就给他换。”
&esp;&esp;到了晚上九点时，大家已经在戈壁滩上走了近三个小时，既冷又累，还担惊受怕，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天上不时有流弹落下，地面上出现了数个弹坑，到处都有悲痛的哭声。
&esp;&esp;好在戈壁上也出现了车灯，那是从黑从山方向开来的卡车，一趟趟地将人送去黑丛山。
&esp;&esp;每当有卡车驶近，便有人蜂拥上前，奋力朝着车上爬。还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行李扔进车斗，再跟在卡车身侧追，伺机爬上去。
&esp;&esp;纪九也不和他们争抢，带着机器人继续步行，只是纪醒每看见一辆驶来的卡车，就会指着：“车车，爸，车车。”
&esp;&esp;他说的次数多了，纪九便将肩上的黑袋背带紧了紧：“醒宝，爸爸带你坐车。”
&esp;&esp;“坐车车？”纪醒满脸惊喜。
&esp;&esp;“对。”纪九又对着机器人道，“琪宝雀宝，走喽，开车！”
&esp;&esp;他话音刚落，便朝着前方奔了出去，纪醒啊了一声，伸手将他的脖子抱紧。
&esp;&esp;“你跑什么？你在跑什么？”机器人站在原地大声问。
&esp;&esp;纪九一边跑，一边对着前方的人道：“劳驾让让，车来了，车来了。雀宝，你们那辆车也快跟上……”
&esp;&esp;机器人看着纪九奔跑的背影，鸟崽翻起身站在行李箱上，拍了拍拉杆，抬起一只翅膀指向前方：“啾！”
&esp;&esp;“你们真的好无聊啊……”机器人念叨。
&esp;&esp;但下一秒，它也拖着拉杆箱追了上去。
&esp;&esp;炮火将戈壁滩照得明明暗暗，也照亮了那一道奔跑的矫健身影。
&esp;&esp;纪九抱着纪醒在旷野上飞奔，不时转头去看身旁的那辆卡车，和它并肩而行。纪醒不断尖声大叫，兴奋地拍着纪九的肩：“车车！车车！”
&esp;&esp;“别慌，爸爸的车马上超过它。”纪九大喝。
&esp;&esp;机器人拖着行李箱跑在后方，鸟崽也扑棱着翅膀，啾啾大叫个不停。
&esp;&esp;纪九和机器人在旷野上奔跑，孩童的笑声穿破硝烟，传进每个人耳里。那笑声冲淡了炮火带来的恐惧，也让那些带着疲惫和愁苦的面容轻松了不少。
&esp;&esp;片刻后，有人也开始跟着卡车奔跑，他们围着经过的每一辆卡车，一边跑一边吆喝，卡车上的人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
&esp;&esp;好在前来接应的卡车越来越多，纪九也终于坐上了一辆。他坐在摇摇晃晃的车斗里，怀里抱着纪醒，怕别人挤着那个黑色大袋，便将它揽在自己臂弯中。
&esp;&esp;机器人和他背靠背坐着，鸟崽躺在它的腿上呼呼大睡。
&esp;&esp;以往这个时间，纪醒早已经睡了，但刚才和卡车赛跑，让他现在还精神奕奕，只叽咕叽咕地和纪九说话。
&esp;&esp;“醒宝，你该睡了。”纪九低声道。
&esp;&esp;纪醒缩了下脖子，笑着道：“哥哥没睡。”
&esp;&esp;“哥哥睡了。”
&esp;&esp;“琪琪叔没睡。”
&esp;&esp;机器人道：“思琪叔已经睡了，思琪叔睡得好香……呼……”
&esp;&esp;“父亲没睡。”
&esp;&esp;“父亲也睡了。”
&esp;&esp;纪醒一边念着父亲，一边伸手去摸索身旁的黑色袋子。纪九见周围的人没谁注意这里，便将那黑袋的拉链稍微拉开了一点。
&esp;&esp;时明时暗的炮火下，可以看见一具骸骨的头颅，惨白的骨头和漆黑的眼窝分外瘆人。但头颅额头上贴着几张印着卡通人物的贴纸，下颔骨上还有几道马克笔胡乱涂抹的痕，又冲淡了那份恐惧。
&esp;&esp;“父亲。”纪醒伸手就要去摸骨头，被纪九将那只小手给捉住。
&esp;&esp;“嘘……”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不要吵着父亲睡觉。”
&esp;&esp;“嘘……”纪醒也将食指竖在了自己嘴边。
&esp;&esp;第68章
&esp;&esp;汽车在戈壁滩上行驶了半个小时，终于抵达了黑从山。
&esp;&esp;黑从山绵延数里，山腹中空，形成了数个庞大的天然防空洞。纪九和机器人下了车，进入了其中一个山洞。
&esp;&esp;洞里挂着数盏汽灯，地上展开了各式各样的被褥，大部人都坐在被褥上低声交谈，也有少部分已经睡得打起了鼾。
&esp;&esp;纪九左右手分别抱着熟睡的纪醒和鸟崽，站在洞壁的一处空地旁。待到机器人从行李箱里取出被褥，铺开，便将两个放到被褥上，给他们盖上了毛毯。
&esp;&esp;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洞壁都在跟着震颤，小石头簌簌往下掉落，引得洞内的人发出惊慌的叫声。
&esp;&esp;“别慌，是山顶中了一颗流弹。”一名本地引导员赶紧解释。
&esp;&esp;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纪九也和衣躺在了被褥左边，将黑色袋子摆在身旁。
&esp;&esp;“吴思琪，今晚你可没法充电了。”纪九道。
&esp;&esp;机器人将鸟崽往里推了些，自己在另一侧躺下：“就算不能充电，那我也要休息呀。”
&esp;&esp;纪九闭上了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卡车来来去去，不时有人在大声指挥着倒车。而每一辆卡车到来，便会有新的一批人进入洞中，找地盘铺被褥，和见到的熟人打招呼，又引起一波小小的骚动。
&esp;&esp;“关先生，关先生。”旁边传来一道压低的招呼声。
&esp;&esp;纪九睁开眼，看见那是同住在一栋楼里的人，便也小声回应：“文先生。”
&esp;&esp;“你们来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