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修兰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有能让外界光源进来的地方。

&esp;&esp;只是走了几步，艾莉雅便清楚地看见，在地道上方其实有一些非常细小的裂缝，遥远的暖黄色光束透过那些裂缝射进来，又在阴暗的地下冷去。

&esp;&esp;而正是借着这点光，艾莉雅看见了旁边石墙上凹凸不平的刻字：

&esp;&esp;祂是多雨之国的君王

&esp;&esp;血中流着忘川的绿汤

&esp;&esp;她揉了揉眼睛，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esp;&esp;“那个……”艾莉雅轻声开口。

&esp;&esp;修兰还在继续往前走。

&esp;&esp;“猎人先生！”她鼓起勇气，提高了一点声音。

&esp;&esp;修兰停下来转身看她，“我不聋，第一次就听见了。”

&esp;&esp;“几百年前，这里应该是一个瘟疫洞。”艾莉雅指了指那两行刻字，说。

&esp;&esp;“你确定？”

&esp;&esp;艾莉雅少有地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别的不敢说，但与辉教历史相关的一切，她是烂熟于心的。

&esp;&esp;她认真地解释道：“在古代的一座城市，人们崇拜异教偶像，于是神明降下一年叁百天的雨和瘟疫作为惩罚。所以，在大瘟疫时期，医生会将病人带到洞里关着，并在墙上刻下这句经谕，警醒他们下一世要敬畏神明，否则，就会再次遭受惩罚。”

&esp;&esp;她不知道的是，已有医学家提出假设——大约六百年前，远征军队被某种生活在草原地带的未知生物啮咬，病菌在暗红色的血液中一路潜行繁殖，使原本寂静的细胞开始分裂、肿胀；幸存的士兵们将死亡带回自己的国家，再经由鼠群传播。灭顶之灾。

&esp;&esp;当然，目前为止，以上只是假设；当然，教会谴责这样渎神的解释。

&esp;&esp;修兰面无表情地说：“好的，那感谢你提供了一个无趣且荒谬的睡前故事。很可惜，知道这一点，对我们毫无帮助。”

&esp;&esp;意识到自己果然没有组织好表达的语序，艾莉雅有点着急，“不是的，请听我说完。血中流着忘川的绿汤——因为这句话，瘟疫洞都会建在河流附近，通风口连着河……”

&esp;&esp;修兰没想到她确实能讲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来，因此这次倒是没有用冷嘲热讽来回应，但依旧无情地为她指出了一个事实：“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周身的环境会远要更潮湿，但这里的石壁干燥粗糙，只有地上有一些水洼，估计只是雨后渗下来的积水而已——而且，你闻一闻空气里的味道。”

&esp;&esp;艾莉雅努力吸了几下鼻子，修兰看了，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esp;&esp;鼻尖上还有灰，看着跟只小脏狗一样。

&esp;&esp;“别闻了，跟我继续向前走就知道了。”

&esp;&esp;艾莉雅跟着他往前走，留意到周身石壁的材质似乎开始变得不同，看起来要更新一些。然后，只是大约两分钟后，她就完全理解了修兰的意思，

&esp;&esp;即使这里数百年前有河流，也大约早被蒸汽水泵抽干了。无论是空气中弥漫着的残余的硫磺味，还是横倒在地上的老旧矿车和安全灯，都说明这里是一条矿道，或许最初在挖掘时，矿工们意外挖通了古老的瘟疫洞，导致两个地道连接在了一起。

&esp;&esp;修兰和艾莉雅站到黑漆漆的矿道中央，查看着四周的情况。在他们头顶，一扇锈迹斑斑的排水阀门横在矿道梁之上——煤层大多靠近河道，因此为了开采，必须要先把水抽干。在旁边，还有一个布满灰尘的闸门，上头画着一个骷髅头，看起来是用于排放瓦斯的。

&esp;&esp;不幸的是，竖井的入口处已经被石块封住，且看起来不像能用人力打开。在矿场，一处煤层被挖光后，该处的矿井就会被关闭和封死，光是在雷恩镇，这种使用完后被废弃的矿井就已经有好几个。

&esp;&esp;修兰看了眼垂头丧气的艾莉雅，突然问：“你的脚怎么了？”

&esp;&esp;“没什么！”她的神情立刻变得慌张。

&esp;&esp;“修女小姐，你在后面蹒跚得像只刚学走路的鸭子，想注意不到都难。”

&esp;&esp;意识到自己瞒不过去，艾莉雅缩了缩脖子，“我的膝盖受了一点伤，在流血，但其实还好……”

&esp;&esp;“为什么前面不讲？”修兰难得感到有些好奇。

&esp;&esp;艾莉雅移开视线，沉默许久后，才低声说：“我怕你把我扔在那里，让我自己等死。”

&esp;&esp;像那只跛了脚的信天翁，或是被人们遗弃在旅馆里、独自被怪物享用的车夫。适者生存，她这种没有任何突出能力的生物，在关键时刻拖后腿，是一定会被旁人毫不犹豫地抛弃的。

&esp;&esp;修兰一直没有说话，艾莉雅立刻就后悔和他讲了刚才那句心里话——大约又要被嘲笑了。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眼神十分冰凉，正死死盯着她身后某处，手则在以极慢的速度，轻轻抚上火枪的背带。

&esp;&esp;他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esp;&esp;“别——动。”

&esp;&esp;艾莉雅的身体僵在那里，在绝对的安静之中，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背后怪物逐渐靠近的声音，那是数十只细爪轻轻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esp;&esp;修兰猛地拉开保险栓的瞬间，那声音也骤然加速，发出叫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响，裹挟着地道中的阴风朝他们奔来。艾莉雅忍着膝盖上传来的剧痛，向修兰身后跑去，背靠在矿梁上喘着气。看着那明明受了伤、尾巴却又再度缠绕在一起的可怕怪物，她忍住大声尖叫的冲动，反复在心中默念着祷告。

&esp;&esp;影退于信，我随光而行。

&esp;&esp;而对修兰来说，他有自己更信任的神明。

&esp;&esp;他眼神锐利，将火枪举到肩上，对准怪物的尾结，扣下扳机。

&esp;&esp;但是，轻轻的“啪”的一声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熟悉的震耳欲聋的枪响和随之而来的白烟。

&esp;&esp;哑火！

&esp;&esp;火枪或许在刚才的坠落中受损了，或是被尘土堵住了枪膛。意识到更为危险的近身搏杀不可避免，修兰的嘴里吐出一句低低的咒骂，眼见怪物已经正面扑了过来，他不得不转而用枪筒狠狠朝鼠身砸去。

&esp;&esp;怪物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几只老鼠的脑袋上随之飞溅出了血珠。这一下力气的确凶狠，但仍然不足以逼退它，只是几秒之后，它又重振旗鼓，爪子示威般刮着地面，再度朝他的方向冲来。

&esp;&esp;修兰见状，一边后退，一边抛出腰间的猎钩。钩子准确地卡在了其中一只老鼠身上，它立刻发出嘶嘶惨叫，声回荡在幽深的矿道内。

&esp;&esp;这拖慢了怪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