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心里,凉丝丝地转又蒸腾成热滚滚地。
&esp;&esp;弦月夹在冰火之间,方寸大乱。
&esp;&esp;自那以后,弦月坚硬的外壳,终于在李文溪锲而不舍又恰如其分的靠近下,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esp;&esp;李文溪的笑容,李文溪说话时微微扬起的下巴,李文溪专注讨论诗歌时发亮的眼睛,李文溪偶尔流露出的依赖…
&esp;&esp;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感在她胸腔里滋生、蔓延。
&esp;&esp;那是爱。她无比确定。
&esp;&esp;但这爱意让她恐慌。
&esp;&esp;她怕。怕把李文溪惊动而远离她,连朋友都再也做不了;也怕从来没有人教过如何表达爱的她把一切都弄巧成拙。更何况,她和李文溪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esp;&esp;文溪是被大多数人簇拥着宠爱的,但自己却深陷不详的诅咒中,除了外表一无所有,就算她们真的能在一起,她觉得李文溪也一定只是想跟她玩玩而已。就像那股春瘟。她不能如此,也不愿如此。
&esp;&esp;于是,她将汹涌的爱意死死摁在心底最深处。面对李文溪偶尔流露的、超越友谊界限的暧昧话语或眼神,她总是仓皇地移开视线,用更深的沉默或生硬的话题转移来应对。
&esp;&esp;裂痕,在陈弦月刻意的回避和胆怯中,悄然滋生。更让她不安的是,李文溪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esp;&esp;对方来找她的次数渐渐少了,有时匆匆说几句话就要离开。她的眼神偶尔会飘忽,笑容带着点弦月看不懂的疲惫,甚至有了异样的神采。
&esp;&esp;更让弦月心头发紧的是,她不止一次在李文溪的颈侧、锁骨这些不易察觉的地方,看到一些暗红色的、浅浅的印痕。某节体育课后换衣服,弦月无意中瞥见李文溪后腰处一小片淤青,颜色深得不寻常,终于使她无法忍受地开口询问了:
&esp;&esp;“小溪,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esp;&esp;李文溪正在系鞋带,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抬头,脸上是那种惯常的、无懈可击的明亮笑容:“嗯?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最近有点忙,要准备留学资料了嘛。我还是想跟着我姐姐的步子走。”
&esp;&esp;她站起身,拍了拍弦月的肩膀,动作自然,眼神却避开了陈弦月的探寻:“别瞎想啦!我先走了,回头找你。”说完,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esp;&esp;弦月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那点疑虑像藤蔓一样疯长。她不相信真相就是搪塞她的这么一句“忙”。她们需要好好谈谈。
&esp;&esp;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放学铃响过很久,弦月因为整理一批新书走得晚了些。
&esp;&esp;她抱着几本要带回去看的书,穿过空荡荡的教学楼走廊。路过体育馆侧面那条通往顶楼仓库的小楼梯时,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脚步却猛地停住了。
&esp;&esp;楼梯口昏暗的光线下,站着两个人。
&esp;&esp;李文溪正紧紧挨着一个女人,微微仰着头,脸上是弦月从未见过的、近乎依赖的顺从神情。那个女人背对着这边,身材高挑,一手拎着公文包,另一只手暧昧地搭在李文溪的后颈上,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那里的皮肤。
&esp;&esp;是钱淑仪。她们班的数学老师,一个在学生中风评复杂、行事作风强硬的女人。
&esp;&esp;弦月对她没有好印象。分班前,钱淑仪担任过她的班主任,曾有一次课后辅导时,手故作不经意地搭在弦月的腿上,停留了太久。弦月当时吓得浑身僵硬,借口肚子疼跑掉了,此后一直尽量避开她。在弦月心里,钱淑仪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esp;&esp;此刻,看着文溪在钱淑仪手下那副温顺又有些迷离的模样,弦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们低声交谈了几句,弦月听不清内容,只看到钱淑仪似乎笑了一下,然后揽着文溪的肩膀,两人亲密地并肩走上了那道昏暗的楼梯,脚步声消失在通往楼上的方向。
&esp;&esp;弦月像被钉在了原地,血液都快要凝固。她们去那里做什么?
&esp;&esp;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但双脚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挪上了楼梯。
&esp;&esp;顶楼活动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弦月屏住呼吸,像幽灵一样贴近门缝。然后,她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极力压抑着的、破碎的喘息和呻吟,夹杂着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esp;&esp;“…轻点儿…别抓…啧,属猫的?是钱淑仪带着笑意的低语。
&esp;&esp;接着,是李文溪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回应:“…老师…别…”
&esp;&esp;然后是身体撞击在什么东西上的闷响,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一切声音便都变成了更混乱的呜咽和急促的喘息。
&esp;&esp;门缝太窄,弦月只能看到一小片地面,上面散落着似乎是李文溪的校服外套和一件深色的西装外套。
&esp;&esp;那些声音,那些压抑扭曲的声响,像淬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弦月的耳朵里,扎进她的脑子里。她只觉得眼前发黑,紧咬舌尖才不至于昏倒下去。
&esp;&esp;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李文溪的忙。这就是她身上那些奇怪痕迹的来源。那个让她神魂颠倒而抛下自己的人,竟然是钱淑仪。这个衣冠禽兽。
&esp;&esp;巨大的震惊、被欺骗的愤怒、以及一种近乎灭顶的绝望和恶心感,顷刻将弦月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