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多月是他最近半年里最空闲的一段时间,但他一点也没有享受类似状态的悠闲心情,抓住每一个机会消化着“纵火家”魔药。
这包括去岛区大停尸房帮忙“火化”尸体,为废弃的大型垃圾“送葬”,到地底用火焰恐吓路过的走私团队,用失火让某些陷入困境的小商人成功拿到了保险赔款,追踪几个通缉犯让他们变成焦尸,以及点燃了一场离开特里尔去周围城市追寻机会的思潮……
这一系列举动让卢米安距离彻底消化掉“纵火家”魔药只差一步了,也许再半个月,也许一周,甚至更短时间就能完成。
今天,卢米安是因普伊弗伯爵的邀请到他的红天鹅堡做客。
这位索伦家族的成员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举行过五次聚会,一次在城堡,一次是狩猎,两次是咖啡馆内闲聊,还有一次是废弃房屋内的假面舞会。
卢米安每次都有参与,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唯一的反常之处是普伊弗索伦再没玩过国王饼游戏。
加德纳马丁说的试探在哪里?这次会是试探吗?洞穴协会的那帮人也没有再出现,是相信了我说的话?卢米安将视线从接近丰收的农田收回,思索起今天的邀请。
他更好奇的是,加德纳马丁说普伊弗伯爵之后召集的每次聚会,他都会在暗中盯着,那现在,他会躲在哪里?
下午的阳光照耀中,马车抵达了目的地。
卢米安抬头望了眼那座沾染着古老血液般的米黄色城堡,通过沉重的大门和宽阔的中庭,一路抵达了铺着暗红厚地毯、装饰颇为典雅的一楼大客厅。
穿着红色天鹅绒外套的普伊弗索伦正在入口处聊天,直接带着一名宾客迎了过来。
卢米安目光一扫间,霍然有点凝固。
跟在普伊弗伯爵身旁的那位宾客是一个他始料未及的人。
那人一身猎装,头发仿佛染着红色,偏棕的眉毛和眼睛极有锋芒,俨然便是“铁血十字会”另外一名成员阿不思。
属于加德纳马丁这位“长官”的“铁血十字会”成员,卢米安基本都知道他们明面上的身份和他们在做什么,只有这位阿不思,神神秘秘,少有出现在市场区,只是每次聚会时过来饱餐一顿。
“这位是?”卢米安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
这是来辅助自己完成任务的?
普伊弗索伦笑着介绍道:
“一位新朋友,以后他会经常参加我们的聚会。”
说到这里,普伊弗看了表情让人喜欢不起来的阿不思一眼,保持着笑容道:
“他的全名是:
“阿不思梅迪奇。”
地下迷宫
阿不思梅迪奇……卢米安一边于心底重复这个姓名,一边望向那位“铁血十字会”的成员,对他突然出现全名有点诧异。
在加德纳马丁召集的聚会里,阿不思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姓什么,而加德纳马丁也没有对此做过介绍,现在,他面对普伊弗索伦,竟然报了全名。
这是为了伪装得更真实?卢米安的目光扫过阿不思的脸庞,发现他在普伊弗伯爵说出“梅迪奇”这个姓氏时,完全没有掩饰自身的嘲弄,仿佛在嗤笑这位索伦家族的成员。
“夏尔杜布瓦。”卢米安伸出右手,礼貌地通报了自己的姓名。
阿不思相当随意地和他握了握,目光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他说道:
“我听过你的名字,一位慷慨的艺术赞助人。”
这位“铁血十字会”的成员在“慷慨”上发了重音。
“那主要得感谢我的赞助人。”卢米安一语双关。
在别的宾客听来,他说的“赞助人”是他的父亲,是那个有钱的家族,而阿不思作为“铁血十字会”的成员,自然会明白他真正的意思。
普伊弗索伦和卢米安寒暄了几句后,引着他来到沙发区域。
这次聚会的参与者不多,都是熟面孔,包括普伊弗的表妹爱洛丝、小说家阿诺利、画家马伦、评论家安永和诗人伊莱特。
等众人闲聊了一阵,就着红茶吃了些点心,普伊弗伯爵环顾了一圈,笑着提议道:
“我们今天来一场冒险怎么样?”
“冒险?”阿不思抬头望了眼天花板,略带嘲笑地反问道,“卧室内的冒险吗?”
他的意思是红天鹅古堡虽然不小,鼎盛时期能住一个家族的主要成员并驻扎几百名士兵,但没有适合冒险的区域,总不能大家去卧室去床上来一场有特里尔气质的冒险吧?
这样的调笑让所有人都变得欢乐,普伊弗索伦轻咳了一声道:
“你们或许不知道,红天鹅堡同样有庞大的地下区域。
“在它修建的那个年代,首先需要考虑的是战争上的作用,没有容量很大的地窖和关键时刻撤离的地道显然是不合格的。
“这几百年里,我每一代先祖都有修葺或者扩建地下部分,让那里变得越来越像迷宫,越来越像某些恐怖故事的发生地,即使是我这种在红天鹅堡长大的人,对那里的了解也仅限于常用的部分。
“我们这次的目标是,深入那座‘地下迷宫’,找到我某位先祖遗忘在那里某个房间内的一顶伯爵冠冕,它镶嵌着很多红宝石,你们一眼就能认出来。
“找到那顶伯爵冠冕的人将是今天的国王。”
深入“地下迷宫”……卢米安脑海内霍然浮现出了一幕幕场景:
红天鹅堡内不断自残的人们……
来源不明的惨叫……
被无数根白色蜡烛簇拥的青铜棺材……
深红近黑血管根根凸显的手掌……
干枯发黑溢出些许血液的心脏……
后面的事物似乎就藏在地底某座大厅内!
转瞬之间,卢米安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普伊弗索伦的试探真的来了!
他控制住了打量四周的冲动,没去寻找可能潜藏的加德纳马丁,将目光投向了阿不思梅迪奇。
这位“铁血十字会”的成员“啧啧”笑道:
“听起来很有意思,这是勇敢者的游戏!”
他似乎是担心别人反对这样的冒险,抢先用话语做起挤兑:
不愿意参与的都是胆小鬼!
普伊弗伯爵顺势补充道:
“放心,你们要是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返回的道路,就拉响房间内的铃索,会有仆人来寻找你们,将你们带出地下。”
“没有问题。”矮矮胖胖的小说家阿诺利调侃着说道,“我其实很期盼出点什么事情,那样我将拥有卓越的写作素材。”
“比如,《阿诺利的最后一天》?”卢米安开了句玩笑。
他已经参加过很多次“黑猫”艺术组织的聚会,知道小说家阿诺利、诗人伊莱特是可以调侃和嘲讽的人,他们完全不会因此生气——前者的禁忌是不能夸别的作家,后者只被因蒂斯的社会现状和现实问题激怒。
阿诺利喝了口红茶,嘟哝着说道:
“因蒂斯文学院的那帮老家伙会很喜欢这个题材。”
见没人反对,普伊弗伯爵站了起来,对所有宾客道:
“我们分成两组冒险,途中可以单独活动。
“一组由我率领,另外一组跟着夏尔,这是过去三个月内当过国王的人。
“愿意和夏尔一起的举下手。”
“我!”第一个举手的竟然是阿不思梅迪奇,卢米安还以为他会紧随普伊弗索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