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圭道:“太尉,战后禁军整训,要重新建军校。我听人说,武松和姚守信等人要回军校。这一战虽然他们都立功甚多,却还是不带兵。”
杜中宵点了点头:“此事我也听说了。不过,还没有定下来。以后一部分将领,可能会在军校和带兵之间来回切换,不必大惊小怪。数十万禁军,将领要调来调去,做什么都正常。”
杜中宵知道,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十三郎和姚守信这些自己带出来的将领受到压制,轻易不让他们带兵。当然,现在军校的待遇也好,倒没有什么。以后自己不带兵了,或许他们才能不受牵制。而且这个杜中宵可能任宰相的时候,文彦博等人的态度可不好,两人重回军校是很可能的。
有什么办法?不管文武,一人独大,总是要受到猜忌,这是正常的。自己不是权臣,没有想过用自己的小集团把持权力。只能够用时间,一点一点把别人的猜疑打消。
李复圭见杜中宵对此事并没有激烈反对,有些失望。自己的这位老上司,能力没有话说,但过于佛系了。也不争功,也不抢位,让自己这些手下人着急。现在谁看不出来,杜中宵在军事上面,有着可以说一不二的潜力。偏偏在战后最关键的时候,杜中宵放下那一切,跑到牢城营来。
看着李复圭,杜中宵笑了笑:“审言,你仿住,朝廷的权柄,是在圣上手里,不是大臣手里。如果大臣权柄过大,圣上难以心安,就要惹出祸端了。对于大臣来说,知进退,不让圣上为难,是明哲保身的当然之理。很多东西,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抢也抢不走。但还有很多东西,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去抢。要不然纵然抢到手里,也不是你的。明白不明白?”
李复圭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接受了之后,真能泰然处之又是一回事。做到这个位置的,有几个傻子?很多事情都明白,只是做不到罢了。
杜中宵主动避开战后论功的时候,包括赵祯在内,朝廷大臣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有的欢喜,有的可惜,各有各有想法。但他们不得不佩服杜中宵,能够真地放下。
身在官场,功名利禄,哪个能够真地放下?很多时候,哪怕知道怎么做会有长远好处,为了眼前利益,也不能那样做。不是他们看不到,而是他们不甘心。
看着眼前的一片花海,杜中宵道:“我不满二十登第,至今二十年了。二十年做到今天,升官说不是特别快,但也不慢。最重要的,每次升官,我都心安理得。为什么?因为我自己知道,不是侥幸,是靠着功绩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我与圣上不熟,朝中没有大臣赏识,做到今天可不容易。”
李复圭道:“太尉从知火山军起,做的事情,都是别人一辈子望尘莫及的,自不必说。后来开拓河曲路,恢复西域,哪个不是盖世军功?此次幽州大战,太尉一手指挥,更不必说了。”
杜中宵点了点头:“不错,我是因功绩而升,不是靠着有人赏识升官。所以我看的,只是自己有哪些功绩,不去想会得到什么奖赏。你们也一样,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李复圭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心里面,他也不知道跟着杜中宵这种长官,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或许开始的时候升得没那么快,但长久。
看看天色不早,杜中宵道:“今夜备些酒肉,我们畅饮一番。好久没有跟你们痛快畅饮了。”
李复圭拱手谢过,两人转身回衙门。到了门口,杜中宵道:“此次战后,纵然功多,回去告诉其他人,也不要争功,更不要抢着升官要爵。这种时候,人人都想着升官发财,上面也为难。退一步,后边就海阔天空。功劳先记下来,不必一定要立即兑现。”
李复圭道:“太尉的意思,军功也让?”
杜中宵摇了摇头:“军功岂能让?功劳是自己拼命挣来的,而且不是自己的事,还是手下许多将士的事,不能让的。但有了军功,不要想着立即就能升官发财,这是两回事。”
李复圭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下官明白。太尉放心,大家不会生事的。”
杜中宵点头,与李复一起进了衙门。命手下士卒去杀了一只羊,在院子里与李复圭饮酒。
杜中宵没那么高尚,连自己的功劳都让出去。功劳可以不立即兑现,漏掉却不行。自己这样,这些老部下也这样。军功可以先不兑现,却绝对不能漏掉。只要功劳在,一时退一步,后面总会有合适机会。
李复圭锐意进取,总觉得战后赏赐不满意,才巴巴来找杜中宵支持。杜中宵不反对他这样,有军功有能力,凭什么不能升官?自己的人,就什么都要让别人?但总体上,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战争一结束就脸红脖子粗地要升官。官职只有那么多,你也想做,他也想做,最终总有人不满意。
人生的路还很长,不必争在这一时。二十年间,从小小州县官做到枢密使,杜中宵升得够快了。不只是自己,手下这些将领也是一样。像李复圭,不是跟着杜中宵,怎么就敢想着做宰执了。十三郎和姚守信十年时间,做到高级将领,已经够快。不要老想着做狄青,十年升官高级将领,还想着做枢密使。官升得太快,后边要吃苦头的。
杜中宵现在做宰相,能做多少年?年不到四十,难道还真跟吕夷简一样,做二十年宰相?哪怕做二十年宰相,自己那时才六十呢。宋朝最快升到宰执的是寇准,最后的结果如何?有时候,要让一步。
做多吃多
耶律洪基躲在草堆上,看着天上的太阳,眯着眼睛,瞎想着心事。突然马弦过来,道:“圣上,宋人的官员来了!你还是速速起来,随便拿把锨啊什么的,装装样子!”
耶律洪基冷冷地看了马铉一眼,道:“装什么样子?难道你也要来管我?”
马弦急忙拱手:“下官哪里有那个胆子?只是怕被宋人看见,找借口为难圣上。”
耶律洪基冷笑一声:“为难我?他们怎么为难我?给我上刑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见耶律洪基不理自己,马铉叹了口气,只能好回去干活。
孙鹏带了两个士卒,到了跟前,看着一众契丹人在那里挖土打墙。这些人分到的是附近的地,要在这里盖新的房子,做为他们未来的住所。抓紧时间盖完,还要整理土地,耕了种粮食呢。
看了一会,孙鹏数了一下人数,发觉不对。把马铉叫过来,道:“你们这里做活的少了一人,是怎么回事?让你做队正,管着手下,岂能马虎!”
马铉低头不说话。耶律洪基不做活是天经地义的,本来没什么。可他连样子都不做,躺在一边,自己实不知道怎么办。纵然做了俘虏,那也是皇上,自己难道还能去逼他?
孙鹏左右看看,发现是少了耶律洪基。四面一找,就看见了躺在角落里的耶律洪基。走上前,孙鹏道:“今日建房,是你们以后住的。别人都在那里出力,因何你躺在这里?”
耶律洪基冷笑:“我是何等身份?岂能做这些低贱活计!”
孙鹏道:“太尉定了,我们这些人,只是看着你们。只要不逃跑,就不打不骂。不过,不服从管束的话,该有惩罚还是少不了的。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做活计,不做就没有饭吃。”
耶律洪基道:“我何许人?会受这种嗟来之食!你若是有本事,就给我上刑!不然,一切休提!”
孙鹏点了点头,对跟过来的马铉道:“你听见了?今天的饭,你这里少一个人的。还有,你对手下管束不力,也该当受罚。你的饭菜,今日减一半吧。”
马铉听了叫苦,道:“将军,这队正是你们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