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也都将在王家安顿了下来。
廊下屋檐早已挑起一盏盏的琉璃灯,整个王家,灯火通明,笙歌不休,彩衣侍婢们手捧金盘,语笑晏晏,络绎不绝穿过重迭廊庑。
王羡好友周泰也欣然应邀而来,周泰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大名士,非止生得儒雅,还位高权重,只可惜家世低了一些。
王道容白衣端丽,伴随王羡一同迎客。周泰见他,又夸他出落得愈发风姿俊美。
王道容瓷白的脸上浮现出少女一般的胭红,谦逊地将身子弯得低低的:“明公谬赞。”
王羡看不过去:“这小子本来就傲,你再夸他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周泰哈哈一笑,挽着王羡的胳膊往里走。
王道容直起身,目光落在前方一辆马车。
两个风姿郁美洁白的少年正从车上下来,一个明亮,一个忧郁,两张一般俊雅的脸月轮般互相映衬着。
那明亮的少年喊他:“阿兄。”
那忧郁的少年,他穿着青衣红裙,姿态妖冶,微微一笑,笑意却仿佛冬日黄昏中的落梅,和着细雪簌簌而下,透出股清冷独愁的寂寞来。
这少年正是谢蘅。
这几乎是王道容书信相胁以来的二人第一次见面。
谢蘅与他印象中相较似乎变了不少, 他肉眼可见地变得忧郁,眉宇间常常笼着一股如雾如烟的轻愁,与人说话时, 浅浅的笑意却达不到眼底。
但王道容从来是不会有什么负罪的,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带什么情绪起伏地收回了视线, 未见分毫的尴尬、愧疚之色。
琴音响,夜宴开。众宾客依次落座。
夜宴正设在荷花池曲水榭上, 荷风送凉,吹散白日的暑气, 四面轻纱曼舞,一盏盏浮灯随波逐流, 荷影婆娑,灯火流转, 伎人们靓装丽服, 歌声舞节。
饶是慕朝游自认为也算见过不少世面——现代繁复绚丽的舞美, 也忍不住为眼前这一刻美景美色所倾倒。
这一场筵宴也就前期准备工作磨人了一点, 待夜宴顺利开幕, 慕朝游连同藕花等几个侍婢都松了口气。传菜、布菜自有专人负责, 她们只需静静站在角落里预备不时之需。众人忙里偷闲纷纷欣赏起这五光十色的歌舞表演来。
慕朝游几乎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的谢蘅,但她如今已经与谢蘅分道扬镳,念念不忘并非她的作风,因而,她仅仅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便专心留意起宴席上的来宾。
有几个宾客喝醉了酒, 作出诸般丑态。难为王羡仍能笑着从容应对。作为此间夜宴的主人,王羡挥舞着尘尾, 与众人谈笑连连。不管碰上哪个人都能与之相谈甚欢,令在场来宾个个如沐春风。光是这样的精力与机巧应变,就令慕朝游肃然起敬,叹为观止。
有浪荡的喝醉了酒,嫌弃伎人们跳得不好。
伎人们白了脸色,那人却大笑击掌,冲着谢蘅说:“子若子若!让子若来!子若一曲《鸲鹆舞》才真正是风流高妙,神仙下凡啊!”
谢蘅推拒了两句,实在辞不得,只得苦笑着站起身说:“承蒙诸公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