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帝踱步到她身边,一边欣赏她脸上的崩溃,一边缓缓启唇。
“朕不会杀阿榆,但朕没说不杀他们。”
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陡然响起,一群弓箭手猛然入场,随着“咻”的数声,羽箭瞬间离弦。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尖叫,刺目的鲜血瞬间将叶昭榆的双目染红,她眼前一片晕眩,顿时朝着台下伸手。
“不要!!!”
可任凭她怎样哭喊嘶叫,冰冷的箭雨都未凝滞,直直穿过场内人的胸膛。
她守了这么久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一下跌在地上,再也忍不住的嘶喊尖叫,脸上满是仇恨与绝望,痛彻心扉,几近崩溃。
“我会杀了你的!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盛帝垂眸看着她,缓缓启唇,“是吗,朕等着那天,不过在那天到来前,你还是想想,该怎么为你搅了朕的局收场吧。”
随后手一挥,又有一批人被押进了演武场,其中不乏妇孺老人。
叶昭榆浑身颤抖不止,闭着眼睛用力咽下一口气,垂下头,拽着他的袖子,额头贴着地面,语气祈求。
“放过他们,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盛帝垂眸看着终是弯了脊骨的人,俯身抬起她的下巴,盯着那双通红的眼睛,缓缓启唇。
“既如此,那便挂帅西征吧。”
他信了
闻言,叶昭榆瞳孔微微放大,仰头怔怔的看着他,只听对方不急不缓道:
“他破一城,你便给朕收一城,十人换一城,你失一城,朕便杀十人,阿榆,记住刚刚场下人的死状,朕的手中可不留无用之人。”
叶昭榆一下瘫坐在地,十指紧紧攥着裙摆,抬眸看着他,双目赤红。
“你早就算到了今日,留下我和他们,不过是想用我们去堵西域的杀局,你还真是机关算尽,将所有人利用个彻底!”
难怪他一直不肯杀她,原来是想将她用在此处!
盛帝轻笑一声,威严十足的眼眸中盈满谋算与从容。
“这本来是朕留的后手,可你既然真将他放了回去,让他杀进了中原,那你便亲自再给朕打回去,朕手中的人,可供阿榆讨回数十城池,阿榆自己掂量。”
他原本便做了最坏的打算。
北幽兵马早在上次被西域打散了,此次与他们联手,战力输出还得靠中原。
若中间出了差池,北幽与召楚必定不敌,扛下西域战火的还是中原。
因此,阿榆便成了他手中最大的底牌,她一人,便抵千军。
他不会用她去做无用的威胁,逼死一个摩那娄诘,又不会逼退整个血狼军。
反而会将整个西域激怒,引得他们疯狂报复。
可只要她带兵出击,退的便不只有摩那娄诘,还有整个大漠铁骑,不怕收复不了失地,拦不住西域君主。
届时,只要北幽摆脱阿坦勒的阻击,召楚再次被说动,西域离败北也不远了。
所以,他不会杀光她的族人。
那可是他能攥住盛安的唯一绳索,他不会愚蠢到将它斩断。
先前的威胁,不过是为了钓出她的底牌。
现在才是真正发挥他们价值的时候,用他们作为盛安身上的风筝线。
他能将她放出去,也能将她收回来。
一阵长风吹拂,瞬间带来一股浓厚的血腥气,盛帝抬手理了理袖摆,垂眸看着瘫坐在地的人,轻叹一声。
“阿榆莫要忘了,你是中原之人,今外敌来犯,人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你身为定安侯府之人,领兵御敌再好不过,阿榆觉得呢?”
闻言,叶昭榆撑着地面起身,两眼悲喜尽无,一身素白衣裙被风吹起,好似将要乘风而去。
她抬眸看着他,眼中枯涸,哈哈大笑起来,随后转身朝着台下走去,一步一笑。
“我有的选吗,萧徜,你予我的每一条路,都是绝路……”
她伤过,痛过,逃过,死过,可始终跑不出他的阴影。
上天降她苦厄,让她一步一求,却不得善了。
命运次次将她推置危崖,在她周身落满灰烬之时,给她峰回路转,然后再将她推向更深的深渊,她在渊中无尽徘徊,期待下一次的峰回路转。
可下一次,需要从头再走一次由无数场痛苦与绝望叠加起的荆棘路,那些荆棘,如尖刀,如冰锥,如寒刃……
宣和二十一年,夏末,西域君主领兵来犯,短短数日,西境之地,焦土一片。
而后陛下下旨,特遣盛安郡主前往西境,领兵御敌,戴罪立功。
此令一出,整个盛京为之动荡。
盛安郡主与西域君主的事早已传遍四海,如今这般,当真是相爱相杀。
大盛的将军不在少数,可陛下偏要在此时让盛安领兵御敌,不就是在惩罚她的通敌叛国。
果然,这惩罚虽迟但到,任何人都不要妄想去挑战天家威仪。
叶小侯爷去堵了南坻的怒火,永嘉公主去平了召楚的愤恨,如今盛安将去填西域的杀局。
还真是,因果循环,身自当之,无谁替者。
令下后三日,盛安领着三千玄甲卫,奔赴边关。
她走之后,乌云蔽日,满城落雨,风月皆悲。
盛帝背手站在摘星楼台,一身玄衣冠服随风招展,隔着重重雨帘望着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