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来淡淡的清香。 是腊梅的香味。 很好闻。 裴源行拉了一床被子,躺在了床榻的外侧。 察觉到他的动静,云初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裴源行眉峰拧起又松开,目光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上停留了一瞬。 她睡得离他更远了。 她如今倒是说到就做到了。 他该高兴的。 高兴她是个懂事的。 可为何他还是感到堵心? 裴源行平躺着,望着华丽的帐顶刺绣,心里有些烦燥,耳边却传来身侧人儿清浅而平缓的气息。 神经紧绷了一天,她应该是累极了,才躺下就睡着了。 他翻了个身,呼出一口浊息,困意全无。 今日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并非吓唬她。 他尽心为她找来了大夫。 他甚少开口求人,为了自个的事儿他都不会开口,可他还是去求了三皇子将宫里才有的珍贵药粉赠予他,只是想她能用上世间最好的药,不想她今生再受腿疾之苦。 如他所愿,她确实好了很多,眼见得已在逐渐痊愈中。 他一心念着她的腿伤,她却如前世那般,以腿疾为借口强行嫁入侯府。 前世,还能说她瘸了腿,怕自己嫁不得好人家了才死拽着他不放。 但今世,她的伤已大好,却还是嫁了进来。 他并非是个不记他人恩情的人。 但他一个上过战场,立过大功的人,哪会需要她出手相救,凭他一身的本事,避开冲过来的马车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想不明白,她为何不自量力地扑过来,反倒弄伤了她自己,还偏偏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借着腿伤赖上了他。 当然,纵有意见,重活一世,他不会再像前世那般。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在整个侯府唯一可以依仗的人。 今生,他会护她周全,保她平安。 那原是前世他欠她的,也是他此生最该做的事。 但也仅限于此了。 她要是心里还存了什么别的念头,奢望从他那里得到更多,他是断不会给她的。 明明已打定了注意,但裴源行的心里依旧有点不是滋味。 他侧眸朝她望去,她睡得很安稳。 看着她宁静的睡颜,他心念微动,按捺不住地朝她伸出手去,指尖几次差点落在她的脸颊上,却在未触碰到她之前飞快地缩回手指。 他别过脸去,仰面躺着。 室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相较之下,显得云初的呼吸声格外平稳而绵长。 裴源行不免有些恼怒。 他这厢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而同一张床榻上的云初竟能心无芥蒂地睡她的大觉。 罢了,计较这些倒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裴源行又翻了个身,蓦地想起一件事来。 他掀开被子悄悄起身下了床榻,跳跃的烛火映出他坚定的神情。 他拿起用来剪灯芯的剪子,做完该做的事,又回床榻上躺了下来。 他偏头又看了眼云初,根根分明的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颤抖着,一脸安详,美好到让人挪不开眼。 他踌躇良久,终是抬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他垂下眸子望着被他拥在怀里的她,棱角分明的眉眼渐渐染上了一层掩饰不住的温柔。 小小的脑袋被他压在胸前,她鬓角的几缕发丝轻触在他的脸上,软软的,还带着一股浅淡的腊梅馨香,他有些痒,却又不舍得就此松手,反倒将人搂得更紧了。 也不知是怎么的,他那颗原本有些烦躁的心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他长长舒了口气,莫名地就觉着踏实了。 云初醒来时,裴源行已不在房里了。 青竹听见内室的动静,忙进来伺候她洗漱换衣。 今日是二姑娘嫁进侯府的 云初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额发湿哒哒地黏在脸颊上,亵衣也被汗水打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愣愣地盯着帐顶,须臾,才觉出不对劲来。 平稳又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 云初转过脸去,看到的是裴源行那张好看的脸。 她怔忪了一下,才意识到他的铁臂正搭在她的腰间,将她搂在他的怀里。 正踌躇着该如何挪开他的手臂却又不惊动他,身边的男人像是感到了异样。 他睁开眼睛,对上她的目光。 眼底的睡意褪去,他眉峰一动,低声问道:“怎么了?” 云初:“……” “为何不睡了?” 云初抿了抿唇没作答。 她不知该怎么说,总不见得说自己梦见自己没了后,裴源行拿着她的荷包问东问西吧。 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她愿意跟他说心里话。 她低垂眼眸,微微摇了摇头,含糊其辞道:“没什么。” 裴源行半眯着眼,目光从她微湿的鬓发和冒着汗的额头上扫过,脸色阴沉得可怕:“没什么你会冒一身的汗?” 云初眨了眨眼,神色间不免有些迟疑。 “真没什么,是妾身做了个怪梦。” “怪梦?什么样的怪梦?” “是……”云初心想着该如何跟裴源行解释那个怪梦,“……梦里,妾身似乎已经不在人世了。” 裴源行一言不发,垂下眸子凝视着她,眼底满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被他看得颇有些不安,云初掩饰般地别开了眼,才察觉到他将手臂收紧了些,把她禁锢在了怀中。 云初大窘,伸手虚推了一下,却被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世子爷!”云初惊呼道。 炙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边,她的身体也跟着热了起来。 裴源行轻轻地抚着她的腰:“别怕!” 他声音低沉,有着别样的旖旎。 “那只是个梦!”他说。 听雨居。 青竹进了屋。 云初坐在临窗的炕上看着窗外,举止间有明显的滞涩。 想到昨晚值夜,少夫人房里要了三回热水,青竹羞红了脸。 “少夫人,明日回门要用的马车已叫人安排妥当了,回门要送的礼也早早备下了。” 云初回过头来,“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问道:“前些日子送去琴馆修补的琴可取回来了?” “回少夫人的话,今一早奴婢便已将琴取回来了。” 云初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是按我之前叮嘱你的法子找师傅修补好的?” 青竹点了点头,道:“少夫人放心,那日奴婢将琴送过去时,便细细嘱咐过修琴师傅,师傅怕有什么疏漏,都一一记下了。昨日奴婢去取琴的时候,担心师傅贪图方便没好好依着您的意思修琴,便又在那里仔细查验了一遍。奴婢怕自己不懂琴被人糊弄了去,还特意问过师傅,师傅跟我拍胸脯说,他的的确确是按照您的意思将琴修补好的。” “拿来让我瞧瞧。”云初笑着吩咐青竹。 青竹拿来了修补好的琴给云初看。 “师傅好本事,一点儿也看不出雁足是新换上的。先生这回应该会满意了吧?”她把琴还给青竹,朝她清浅温柔地一笑,“明日回门的时候,别忘了把琴也一并带去。” 青竹忙应道:“奴婢省得。” 一旁的玉竹忍不住插嘴道:“奴婢就是气不过,那琴分明是四少爷自己顽劣,手下没个轻重,才会将先生心爱的琴给摔坏了,原本该是太太自己了结此事,怎地太太反倒要少夫人替她找人将琴修好?” 那四少爷不是邢氏嫡亲的心肝宝贝儿吗,是她十月怀胎的亲骨肉,每次但凡四少爷跟三姑娘闹了什么矛盾,邢氏从不问谁对谁错,只一味地偏袒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怕外头人知道了背后议论她这继母当得不称职。 幸而三姑娘还有两个姐姐护着心疼着,不然三姑娘在娘家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要她说啊,四少爷此次在书院里闯了祸,合该被先生好好责罚一番才是,反正邢氏不把少夫人当亲生女儿看待,四少爷跟少夫人也无半分姐弟情分,四少爷是好是坏,与少夫人何干! 云初道:“我知你是替我觉着不平,说起来此事和我是无甚关系,只是这把琴先生已用了二十年有余,宝贝得很。” 四弟淘气,擅自潜入先生的琴室里,动了先生的琴,还将琴摔坏了。 书院为着此事要将四弟赶出书院,父亲虽亲自上门在先生面前好话说尽,还送了一份大礼替四弟赔罪,可书院仍是不愿改主意,执意要将四弟赶走,父亲和邢氏没了别的法子,才求到了她这里。 云初来回看着青竹和玉竹,“你们在我身边多年也是知道的,父亲和母亲对四弟期待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