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云初和裴世子是因感情不和睦才决定和离的,倒当真没料到裴源行会这般在乎云初。 对云初生了情愫还能理解,只是裴源行终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能在北定侯府那样的环境里生存至今,这几年又领过兵打过仗,还深得皇上的信任,不管怎么想,他都该是个极为理智的人,断不会因为情情爱爱被人牵着情绪走。 皇上嘴上说是跟他商议婚事,但谁不知道皇上随口说的话,可就是金口啊。 除非裴源行当真对云初在意得紧,不然也不至于鲁莽到这般田地。 皇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皇上本是一团高兴,被裴世子一口拒绝,心里怎么可能痛快?可皇上向来惜才,不忍责罚裴世子,却又实在气恼裴世子不识好歹,本宫瞧在眼里,很想替他分忧解难,便将那云姑娘招来了宫里。” 晋王妃愣了愣:“现下云姑娘就在殿外么?” 皇后点了点头,道:“眼下左右无人,本宫也不妨跟晋王妃说几句心里话。皇上虽气,本宫倒觉得裴世子对他原配情深意重,不惜得罪了皇上也不愿让云姑娘受半分委屈,这份情意实属难得。 “本宫想着,既然当初裴世子决意跟云姑娘和离,自然是有着旁人所不知道的缘由。裴世子固然对她一往情深,那云姑娘总也得当得起他的一片真心才是,是以本宫想借今日的机会仔细相看相看那云姑娘,方能宽下心来。” 皇后招手唤来了垂手侍立在一旁的宫女:“云姑娘在殿外可有闹出什么动静么?” 宫女见她问起,忙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适才奴婢已经去瞧过了,云姑娘已在殿外站了有半个时辰了,极守礼数。” 皇后若有所思地道:“是么?” 宫女垂首低低地道:“奴婢不敢欺瞒皇后娘娘。” 晋王妃忍不住替云初说起了好话:“臣妾和那云姑娘打过交道,那云姑娘是个不错的姑娘,虽是商户之女,却不卑不亢,绝非谄媚之人,更难得的是遇事不慌,处理起事情来沉着冷静。” 皇后冲她笑着点了点头:“能得晋王妃一声夸赞,那姑娘定是有几分长处的。”她偏过头去,吩咐道,“说起来她也在殿外等了许久了,你出去将云姑娘带进来吧。” 宫女应了声是,赶紧去了殿外,将云初带进殿内。 云初步入殿内,朝着座上的皇后和晋王妃行了礼:“民女云氏见过皇后娘娘,见过晋王妃,皇后娘娘和晋王妃万事安康。” 她说话得体谦和,礼数周全,虽是 裴源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居仁斋。 他在书桌前坐下, 眼神放空地盯着半空中的某一个点,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了镇纸,指甲都泛着点白。 姨娘竟不是得了病死的么? 父亲那句“律哥儿死后, 你以为阮姨娘为何会紧跟着便去了”到底是指什么? 若是他理解的意思, 那么姨娘便是被人害死的, 而害死她的人,是她在府里唯一能依靠的侯爷。 难怪大哥刚病逝没多久, 姨娘便也跟着染上重病去世了。 姨娘身子虽弱, 却也没弱到那种地步。 这侯府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龌龊事? 无怪乎初儿铁了心地要离开侯府。 那他还在留恋着什么? 留恋着那个给初儿下避子汤的太夫人? 还是侯夫人? 侯夫人一天都不曾把他当作过亲生儿子看待。 虽然他也不怪她,他又不是她儿子。 还有他的亲生父亲, 北定侯爷, 那位害他亲娘丢了性命的人。 那日他在侯爷面前就明确地表了态, 说他绝不会娶晋宁县主为妻, 侯爷当时就跟他说,他不止他一个儿子, 他能扶他坐上世子之位, 就也能将他从世子之位上拉下来。 这劳什子世子之位, 谁要谁便拿去吧,他又不稀罕! 裴源行抿了抿唇, 扬声唤来了候在门外的风清。 他看着垂手立在桌前的风清,命道:“收拾收拾东西。” 风清惊得睁大了眼睛, 愣愣地问了句:“世子爷这是要去哪儿?” 没听说世子爷最近要出一趟远门哪。 裴源行言简意赅道:“搬出侯府。” 凤仪宫。 皇后瞧着云初倒跟晋王妃说的一样, 心里便对她生了一丝好感。 她心里虽如此想着, 面上却分毫未显, 目光淡淡地道:“新年宫宴上,本宫觉着晋王妃用的香露甚是雅淡好闻, 不如旁的香露那般香得腻人,晋王妃跟本宫提起那是你调制的香露,不知你可有空再帮本宫调制几瓶?” 云初规规矩矩地谢过皇后,又道:“皇后娘娘既喜欢,民女回去后就再调制几瓶香露出来。” 她态度落落大方,并没有因为皇后喜欢她的香露便喜不自胜。 皇后的目光在云初的脸上审视了几息,又道:“你这调香的本事是从哪儿学来的?本宫瞧着倒是不输宫里头的调香师傅。” 云初不疾不徐地回道:“谢皇后娘娘夸赞。民女的母亲擅长调香,民女耳闻目染,便对调香有了几分兴趣,从母亲那里学了些调香的本事。民女平日里闲来无事时便会调制香料,以打发打发时间。” 她虽经营着香料铺子,以调香生意为正经营生,但这些事自然不必跟皇后多言。 宫里头不比外头,言多必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皇后也未必对这些市井之事感兴趣。 皇后又跟云初闲聊了几句香料之事,忽而想起了一事,扭头对晋王妃道:“晋王妃也有许久不曾见过晋宁了吧?今日倒是凑巧,晋宁过了晌午后便会来本宫这里,你也见见她。前两日,皇上已开口将她许配给裴世子,本宫瞧着,他们俩倒也算是郎才女貌……” 云初纤细的脊背陡然僵住,浅浅的涩意自心尖蔓延到全身。 她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情绪。 晋王妃深知皇后的性子断不会无缘无故地在旁人面前提及圣上,皇后这般说,定是故意而为之,以试探一下云初的心思。 晋王妃微微颔首,佯装附和道:“皇后娘娘倒是提醒了臣妾,臣妾果真有些年不曾见过晋宁了,也不知她现如今长得是何模样了。” 皇后弯了弯唇,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云初,继续道:“女大十八变,晋宁那孩子是越长越漂亮了,又刚被皇上封了县主,皇上觉着裴世子和晋宁志同道合,一个英勇善战,一个将门之女,倒是十分般配。” 云初仍低垂着头,身子却轻颤了一下。 皇后似是这才察觉到她还留在殿里,淡声道:“云姑娘跟本宫聊了这许久也累了吧。”她唤来宫女,吩咐道,“将云姑娘好生送出宫去吧。” 云初向皇后和晋王妃行了一礼,跟着宫女离开了殿内。 计算着云初已走了老远了,皇后偏头看了看晋王妃,唇角微微上扬:“你方才瞧见了么?今日本宫闹这一出,果然是有些用处的。” 晋王妃先前就疑心皇后是故意要让云初听到赐婚一事,这会儿听皇后这么说,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她仍是佯装不知,笑着问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刚才试探了一下,那云姑娘啊,心里还是有些在乎裴世子的,也不枉裴世子为了她宁愿违抗皇上的意思了。” 方才她故意冷落云初,当着云初的面儿跟晋王妃提起皇上赐婚一事,云初虽面上竭力保持着镇静,可她在后宫多年,岂会看不出来云初心里并不好受。 若是毫不在意,又怎会心有触动? 皇后眯了眯眼,唇角的笑意愈发加深了些:“既然他们俩是两情相悦,那我便放心了,改日我便跟皇上好好说道说道,劝皇上打消了赐婚的念头。难得裴世子和云姑娘郎有情妾有意,人家本就是一对有情人,那我们就莫要无情地拆散了人家的姻缘。” 晋王妃心里也替云初觉着高兴,跟着笑了笑,道:“待裴世子得知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心思后,定要乐得睡不着觉了。” 云初出了宫门,由青竹扶着上了马车。 她放下车帘,马车里一下子昏暗了不少。 她反倒觉得安心了些,微阖着眼靠在了车壁上。 心里乱成一团,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直到马车停在了年家胡同的胡同口,她仍未理出个头绪来。 洗漱过后,青竹端着刚熬好不久的汤药进了屋内。 她将托盘放在桌案上,轻声唤道:“二